如燕想了一會,終究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這夥不速之客遠道而來,究竟是要談什麼大事。
示意於寒站在前頭,擋住大廳來來往往的侍女,出入奉茶的好奇視線,兩人這就立在牆邊,垂眼探聽。
“這次幾位遠道而來,於某未曾厚禮相迎,真是多有得罪了,”
於暖又擺出他慣用的微笑,不疾不徐,禮貌而溫潤,聽得牆根後頭的如燕一聲冷哼。
“自從在下上回拜訪貴派,倒是過了不少時候,幾位怎的如此好興致,千里迢迢地,來了洛城?”
看來於暖在外頭,果然是一副謙謙君子的虛偽摸樣,這慣於商場爾虞我詐的勁頭,果然是大小通吃、百年不遇,在他身上,算是用了個淋漓盡致。
“上回於公子不遠萬里,來鄙派拜訪,我等還未能好生迎接,倒是滿是歉意,此番來訪,實在是為了回報上次於公子一番好意,還有上回於公子談到的事情。”
“哦?”
於暖這一聲應得,當真百轉千回,就算是如燕這麼個對他不甚瞭解的人,都能聽出,他恐怕又是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於暖修長手指,在上等櫻桃木的茶几上,來回輕輕釦擊,
“上回,幾位不是對在下的要求嗤之以鼻,說什麼‘我們好歹也是名門正派,對你這等遍行偷盜之事的小人,絲毫沒有聯姻的意向’?在下家門不算高尚,實在生怕辱沒了貴派的英名呵。”
“呵呵,於公子說笑了,說笑了”
如燕能聽出前來搭話的長老,當真是說話帶虛,汗顏不已。
想到那不長眼的老不死,當初指著她鼻子大罵“□”,還指揮著手下將她託至柴房裡,一路極盡羞辱之事,好似他劍舞門在這江湖上得不到崇高的地位,也都是礙於她這個“妖言惑眾,不守婦道的妖婦”所為;如今,卻又在於暖滿臉笑意的爾虞我詐之中落了下風,如燕心裡,還真是止不住地偷樂:
你們倒是不要客氣,放膽了來啊。
一個是奸商於暖,一個是劍舞門的臭長老,兩個都是慣於道貌盎然的偽君子,倒是要看看兩個都是道行頗深的無賴,這回強強相遇,究竟哪一個,更叫人咬牙切齒?
探聽這二路兵馬相交,猶如路邊觀賞狗咬狗,無論誰輸誰贏,對如燕而言,都是莫大的享受。
接著大廳後頭,作為隔斷的屏風和盆栽,如燕輕手輕腳,又往裡探了探身子,將兩個偽君子的對話,聽得愈發清晰。
“既然上回拒絕了我,如今又何必再來多說,我於暖也不是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性子,既然婚姻乃是兩方都要首肯的事情,自然不能總由你們說了算,長老,您看,是不是?”
如燕眯眼沉思:怪了,說來說去,怎的都像是這長老親自來求親;而於暖開口閉口,都是個不肯應允的調子,倒似是長老那邊肯嫁,他卻不肯娶了。
難道上回於暖跑去旖蘭城,是去提親的?
不知劍舞門中哪個姑娘這麼倒黴,要被這折磨死人的偽君子求親。
她當時做了許久的雜役,倒是還認得幾個派裡不錯的姑娘,仔細想來,無論是哪一個嫁給於暖,天天對著這張假面具似的臉,恐怕都不會滿意。
如燕正納悶,卻忽然聽到了個做夢也沒想到過的聲音。
“於公子,你、你上回分明不是這麼說的,”
清脆動人,帶了姑娘家獨有的嬌俏曖昧,光是這聲音,聽在耳中,便是讓人對這柔柔弱弱的姑娘,生了保護的欲 望,
“你怎的能這樣欺騙人家!”
好一聲嬌媚有加的婉轉責怪。
明裡聽著,似乎真是在撒嬌,仔細想來,卻又是被這姑娘勇敢而羞澀的告白所吸引:如果不是真心實意地交付相思,一個如此羞澀而嬌弱的姑娘家,怎會忍不住心中想念,主動地站出來說話?
這樣熱烈而不知退縮的歡喜,再加上琉璃一般易碎的表面,凡是男人,恐怕都會被面前,這一份有些憨傻的歡喜所感染,帶上真心的笑意。
純潔又玲瓏的姑娘,就是每一個男人所歡喜而祈求的,彷彿這種型別的女子,便是心境透徹,純潔如同嬰孩,值得對方真心實意地對待。
而如燕這般,看似妖媚又固執的女人,卻只配逢場作戲,揮之即去。
倘若哪一天,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姑娘,都被發現赤身裸 體地躺在別家男人的床上,那會受到一巴掌扇上面孔的,定是她邢如燕。
——這個隔斷後頭的聲音,在如燕重生的夢裡,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