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是輕易能夠借勢的!
“父親的話女兒有些聽不明白。”如瑾試探相問,“佟太守似乎很擔心與長平王扯上關係,女兒常見書上說伴君如伴虎,私下忖度,恐怕跟皇子有牽連也是諸多兇險。佟太守這麼久不宣揚此事,想來也是怕女兒不能站穩腳跟。”
藍澤呵呵一笑:“你倒還算有些見識,不枉讀了那麼多書,只不過也是管窺一斑罷了。向來大功業都來自大凶險,藍家祖上若不是跟著太祖起事,也不會有我們今日的富貴。如今太平盛世無有烽煙,佟家一個小城太守,想要潑天富貴又要從哪裡下手?”
說起這些藍澤頗為興起,不禁起身在屋中踱了幾步,大有縱論天下的慷慨之氣,紅光滿面。如瑾只看得心中憂懼。
什麼潑天富貴,就算有也是佟家的,父親又在這裡意氣風發什麼?想來,他是跟佟太守有過密議了,恐怕這次匆匆返家也是因了此事。
越想越提心吊膽,如瑾勉強跟著笑了兩聲,又倒了一杯茶奉上,“女兒自然比不上父親見識深遠,只是看了幾本史書胡亂議論。曾見書上記載前幾代陳朝之時,有魏丞相嫁女於皇子,並暗中推波助瀾左右擁立儲君事,一時風光煊赫,最終卻落得罷官抄家的下場。丞相尚且如此,又何況佟家小小一城太守,何況秋雁姐尚無名分?佟太守若安分也就罷了,若是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恐怕他家禍事不遠。”
藍澤聞言,滿臉意氣漸漸變成了不鬱,皺眉看著女兒:“你怎麼會有這樣想法?佟家素與我家相交深厚,說這樣不吉利的話,難道你盼著人家有禍事。”
“女兒怎敢盼著他家起禍?”如瑾一見父親如此,就知道方才的話他完全沒有聽進去,心中焦急,勉強耐著性子柔聲勸解,“慢說父親和佟太守以朋論交,就是女兒自己也跟秋水姐姐親厚,自然希望他家安穩長久。只是若佟太守不自量力,恐怕是不能安穩的。正因為親厚之故,女兒才為他們著急。”
藍澤有些煩躁,擺了擺手:“無需多慮,大人的事你們閨閣女兒不要摻和就是了。再烹盞茶來吧,方才的都涼了。”
如瑾眼見勸解無用,眉間不覺籠上一層鬱郁之色,低了頭再次燙盞烹茶,卻幾次不小心將茶水溢位盞外。
秦氏看在眼裡,為女兒擔心,放下手中針線衝藍澤笑了笑:“侯爺胸有丘壑,自然見識不凡,您說佟家沒事就是沒事。不過,左右是人家的事情,侯爺倒是不必為此勞神費思,且安坐喝女兒的茶就是了。”
不料藍澤聽到“左右是人家的事情”眉頭就是一凝,沉著臉瞅了秦氏一眼,哼了一聲,“婦人之見。”說罷將盞中有些涼了的茶仰頭飲下,也不等如瑾再烹新茶,站起身來彈了彈袖子,“我去書房坐一會,你早些歇了吧。”之後挑簾而去。
秦氏愕然看他遠走,臉色漸漸暗了下去。如瑾眉頭越皺越緊,父親如此固執不聽人言,該如何是好?
母女倆一個默坐榻上,一個對著熱氣騰騰的茶湯蹙眉深思,半晌後聽得秦氏一聲自嘲的輕笑。“不過稍微給些好臉色,就真把我當作任他訓斥的賢妻了。”
“母親!”如瑾驚醒,只顧思慮佟家的事情,忽略了母親感受。母親那樣的性子,肯低下頭來討父親的好,心裡該是怎樣的委屈。如今父親不管不顧拂袖而去,一點情面不給,卻將母親置於何地。
正想著如何勸解,秦氏卻朝著女兒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會跟他鬧,我要做最賢惠大度的正室夫人。就為了這管家權我也得當個好媳婦,讓他看著,讓老太太看著。”
如瑾望著母親沒有一絲笑意的眼睛,將那雙眸子深處淒涼的堅定看得分明,心中一酸,上前幾步,伸出雙臂輕輕環住了她。
“母親別傷心,他脾氣不好,咱們不跟他計較。您還有我呢。”
秦氏抬手拍拍女兒的頭:“是,母親有你,又有什麼好怕的。”
如瑾突然就想到瀲華宮的那個早晨,也是和母親這樣抱著,那時候母親的身子多瘦啊,她一隻胳膊都能圈過來。現在母親好好的在身邊坐著,她還煩惱什麼呢。父親不聽勸,她再繼續勸就是了,總不會讓藍家跟商氏皇族沾上分毫,總要保著這份家業。
想到這裡,如瑾直起身子笑了:“母親,我給您重新烹一盞新茶。”
秦氏點頭,含笑看著女兒行雲流水的動作,眼裡淒涼漸漸消退。過了一會,她主動開言道:“你方才跟你父親說的話,我都聽明白了,你思慮的極是。只是看你父親那個樣子,恐怕是想要趟佟家這趟渾水,他跟佟太守素來走動得勤,只怕他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