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丈之外是一片清澈的湖水連線著內宅外院,依湖建著亭臺雕樓,朱廊雕窗交相在玉粉色的牆面上,倒映於粼粼波光之中,畫中有水,水中亦有畫。
“原來這京都晉王府用的是江南規制。”如瑾嘆了一聲。
她曾在畫中見過南方名園,精美細緻之處並非北方園林可比,講究的是詩畫入景而不失野趣,亭臺佈置亦不規矩對稱,常於意外之處見功力,層疊精巧,雅逸無限。京中府宅多是受了皇宮影響,格局死板規整,如晉王府這般套用江南風格的宅子十分少見,何況又是如此上乘的套用。
因嫌御花園地方狹窄,皇帝在宮廷西北翻修了一座園子,以作平日閒暇消遣之用。如瑾曾經去過幾次,以她當日所見,是比這晉王府差上許多了,即便她未曾正式進入內宅,但從外頭看也看得出來。
皇帝修園子要動用內庫甚至國庫,內庫還好說,動國庫就要經過內閣,頗多掣肘,自是不能修得暢快。而晉王當年因有太皇太后的疼寵而得了這樣的美宅精舍,一見這宅子,如瑾也便知道晉王為什麼會死了。
即便沒有藍澤,皇帝動他亦是早晚的事情。而藍家此時進了晉王府,未來要面對的又是什麼?
“瑾兒,怪不得你極力反對遷入這裡,果是太招搖了。”秦氏在女兒身邊輕輕嘆了一口氣,面上露出憂色。即便她未曾讀得那麼多書,並不知曉外間事,下得車來打眼一看,也生了隱憂。
外間男僕們已經離開,藍澤早在經過外宅時候便停住了,安頓吩咐一些事情,藍泯一家也繞去了另一邊的院落,眼前便只有西府內宅的秦氏等人。老太太正被婆子們抬下馬車,換到內宅行走的軟轎之中去。
丫鬟如意走過來詢問:“太太,老太太還沒睡醒,您看是叫醒她老人家一路看景進去呢,還是就這麼抬到屋裡床上安頓?”
要擱平時這話問得便是奇怪,想來此時是她見宅子好,怕老太太錯過了看景回頭要埋怨她們,便讓秦氏來拿主意。秦氏道:“自是老太太身體重要,既然住進了這裡,以後什麼時候不能看,現下先將她抬進去好好安置了吧,坐了一路馬車也是累了。”
如意聽命回去,帶了抬轎的婆子們當先進了內宅大門。於是秦氏等人跟在老太太后面陸續進院,由先前來探過路的婆子各自引著。
進得內宅便是順水而建的曲徑迴廊,小巧精緻的芙蓉館和幽篁軒錯落臨水,島石掩映,逶迤藏幽,再往前走,便是一座寬大的院落,高房大屋軒敞富麗,院門上有新雕出來的“延壽”二字,一見名字便知是老太太的居所了。
果然婆子們抬著藍老太太進了院子,秦氏與如瑾跟進去,待老太太躺在床上安置好了,才出了延壽堂去往自己居處。
晉王宅改了襄國侯府,內裡各房各院也都重新起了名字,以示新舊更替之意。藍澤在官場上遇冷,底下那些不明就裡的學子書生卻有前來巴結的,只是藍澤一直病著沒有時間理會。亦有一兩個善於投機鑽營的人物,不知怎地打聽出了晉王舊宅的樓閣名號,賭上一筆買通藍家外宅的下人,送了新起的名字給藍澤過目。藍澤一看果然大為欣賞,加上自己頭疼不能太過耗神,便將那兩個書生送來的新名字稍稍改動,盡數用在了宅院裡。
老太太的延壽堂原本叫做綺香居,是當年晉王妃居住的地方,藍澤安排給了母親自然要換個福壽意味的名號。及至秦氏的明玉榭和如瑾的香雪樓,也都是新起的名字。這兩個地方距離外宅十分遙遠,已經到了後園的最邊緣,再往北走便是王府的外牆了。藍澤安排她們居住在那麼遠的地方,可見對妻女已經厭惡到了極點。
“還有多遠?”被婆子引著走了一會,仍然不見有停下來的意思,如瑾不由出聲相詢。
婆子賠笑答道:“大概還有小半刻的路。”
如瑾盯了那婆子一眼,不悅道:“既這麼遠怎地不抬軟轎來,太太怎能走遠路勞累?”
“姑娘容稟,咱們府裡現下人手不夠,內宅雜役們都在後頭抬東西,一時勻不出人來”
“糊塗,這就該打!”碧桃揚聲訓斥那婆子,“太太重要還是東西重要,你們都昏了頭麼,輕重都分不出來,還不趕緊去叫人抬轎子送太太和姑娘。”
如瑾左右看看,見路邊不遠處有一座小巧亭子,於是扶了秦氏朝那邊走,告訴引路婆子道:“我們就在這裡等著,看你什麼時候能叫來軟轎。”
“哎,是是是,請太太和姑娘稍後,奴婢立時去!”婆子行個禮忙忙往回走。
孫媽媽幫著攙扶秦氏進亭,飛雲鋪了軟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