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幹活的,跟著誰不都一樣,月錢都是府裡發下,難道二太太單給我們發過錢?要我看,換了大太太未必不好,你不覺得她人雖冷了點,但心地不壞麼?二太太就說不準了,臉上笑得甜,其實讓人害怕。再說曹婆子那人,不過女兒爬了大少爺的床,連個名分都沒混上呢,她就整日壓著你我頤指氣使。大太太現在雖不管,日後也不會總留著她,到時才是我們舒心的時候。”
任婆子聽到這個,想起平日裡的悶氣,也對曹婆子的離開產生了期待,卻又遲疑:“可大太太卻不知能管咱們多久,聽說當年是侯爺不讓她管家的,萬一”
安婆子搖頭:“這卻不在侯爺或太太了,要看老太太的。既然老太太生了不讓二太太掌權的心,以後也不會容她再接管,你不知道最近府裡陰沉沉的為了什麼嗎,這是二太太失勢了。說點不好聽,就算大太太哪日病死或被休了,老太太也會把權交給新太太,斷沒有二太太什麼事。不信你且看著吧,我們只討好大太太便可。”
曹婆子來到東府張氏正院,剛通報上去,就被傳進了內室。走到門口正聽得裡頭張氏在那裡咬牙:“難道還怕我不交麼,巴巴地打發了吉祥跑去盯著,真是安神香,安神香,安的什麼神!”又是冷笑兩聲之後,只聽啪的一聲,似是什麼落地了。
曹婆子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在簾外稟報:“太太,奴婢針線房曹氏。”
“進來!”張氏將人叫進去,劈頭就說,“正要找你,趕緊去將你那邊的賬冊拿來重新理一遍,務必將以前透支和挪用的都給我平了,明兒一早她就派人來看賬了。快去,也知會植造一聲。”
曹婆子瞄了一眼地上摔得粉碎的香盤,不敢說別的,連忙答應著去了。回了針線房拿賬目,安婆子任婆子也沒說什麼,任由她拿走,可是後腳就打發了近身的小丫頭去秦氏那邊報信。“二太太下令拿賬,安媽媽不敢不給,心想大概是大太太想將賬目事先過目一遍,好與太太交接。不過太太已經接管了針線房,事無大小都要讓您知道的,所以打發奴婢來說一聲。”
秦氏賞了小丫鬟一把錢打發她去,如瑾笑道:“果然安婆子兩邊逢迎,只看此人以後吧,別錯了主意就好。”
秦氏道:“她要平賬就去平,想必老太太對此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只要別給咱們下絆子,以前她如何我不計較。”
“正該如此。”如瑾點頭。
一會又有植造房的郭婆子抱了賬冊來到,說是東府要拿賬,她來討個示下。秦氏道:“二太太想先熟悉一下再跟我交接,本是好事,你就送去吧。”
郭婆子試探著問:“太太不先看看?”
秦氏搖頭:“不必了,等整理好了再看也是一樣。”
郭婆子沒再說什麼,行禮去了。秦氏和如瑾對視一眼,俱都點頭。
卻說曹婆子拿了針線房賬冊返回東府,林媽媽接過去,抱著算盤跟她一筆一筆細看。過了一會,曹婆子看張氏臉色稍緩,才小心翼翼地將秦氏敲打她的事情說了。
張氏眉毛一立就要發作,似是想起了什麼又自己慢慢壓了火,半晌只道:“不用急,她若是動你,我會給你做主。你好好做事,近些日子收斂著些,日後自有用你的時候。”
曹婆子用力點頭:“奴婢絕對跟太太一條心。”
晚間飯後,吉祥將今日幽玉院情景說與藍老太太,又將手下小丫鬟打聽來的張氏拿賬簿的事提了提。藍老太太正讓如意服侍著換寢衣,聽完只是笑了一笑。
“瑾丫頭跟她娘越發長進了。”
老人家神色曖昧不明,吉祥和如意悄悄對視一眼,俱都沉默。
臨睡前如瑾倚在大迎枕上望著窗欞出神,是青苹值夜,端了熱熱的茶水進來,放到床邊小几上。“姑娘早些睡吧,勞了一日的神。”
如瑾拿了茶盞再手,看見浸滿了水澤的玉色花瓣漂浮綻放,隨口道:“原來泡了這個。”
她以往在家時候的習慣,喜歡收了各季時興的花朵藏下,或甕了,或醃製,或晾乾,平日裡就用它們泡茶或薰香,或者縫在香囊裡戴著,別有一股天然清香在裡頭,比尋常香茶香料不同。
待到後來進了宮,宮院裡的花朵卻不能隨心所欲的任她掐了,偶爾收上一點,炮製出來也不復在家時的味道。那時她只道是京中和家鄉水土不同,現在想來,卻是人的心境變換的緣故罷了。沒了雅緻恬淡的心態,做什麼都是枉然。
而如今
如今她覺得自己依然沒有舊年心境,恐怕這些花花草草目前是無心賞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