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鴻敘述母親自殺時先是有人對她追殺。不用問,追殺她的人都是當年父皇身邊之人。朱棣上臺後排除異己,這些個人恐怕都是凶多吉少,卻也不能說沒有那麼一兩個漏網之魚,假如能找到這些個人,一問當時的情況便知。
還有,穀梁鴻也把徐喜達的事告訴了她,蘇落萬分感動徐喜達對母親的感情,既然是錦衣衛,他之前應該住在京師,如果找到他的家人會不會問出什麼來呢?徐喜達身邊不是還有一個蒙田嗎,找到他也好。
這樣想著她再也睡不著,把灰狼扣在房間,這是京師,她是落魄的公主,有多危險她心知肚明,所以帶著灰狼上街太過招搖,一個人仍舊穿著男裝溜出府來,怎麼溜,除了憑藉神識功,門房是不會輕易放她出來的。
京師的繁華自不必說,蘇落卻無心看這些,但京師太大,想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些人無異於大海撈針,琢磨該往哪裡去容易發現線索,想了想客棧酒肆茶樓這些是非之地最容易發生故事,仇殺還是愛情,好像這幾處總是容易作為背景,手抄本上說的,權且一試,即使當年之事大家不會大大方方的放到桌面上來說,私下裡議論還是可能,自己可以用神識功竊聽。
剛好旁邊有家客棧,她摸摸身上還有些銀子,遂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裡面的人還真不少,她隨便找個桌子坐了,要了兩碟小菜一壺酒,酒這東西吃不吃不打緊,擺在面前才能顯出自己很爺們。
不多時酒菜上來,她裝模作樣的自斟自飲,然後東張西望看哪位像是那種喜歡慷慨陳詞的義士型別,從他們口中探聽一些眼下京城的形式也好,只是沒發現什麼義士,到處都是哧溜哧溜喝的吧唧吧唧吃的,卻發現門口走進一個人,正是幾番和自己遭遇,給燒雞救她命的那位仁兄。
沒錯,這位仁兄正是穀梁鴻易容假扮,他至今不肯露出真實面目並非是為了逗弄蘇落,而是明白蘇落此行的危險,假如他也顯露真實面目,兩個人在一起目標更大,朱棣一直對他耿耿於懷,聖意難測,假如他是危險的,他就不想蘇落跟著自己危險,並且,他覺得自己在暗中幫助蘇落更容易成事。
蘇落髮現他便打招呼,總歸人家對自己不薄。
“仁兄,過來同坐。”
等穀梁鴻真過去坐了,她的熱情換成疑惑,蹙著眉頭問:“我有理由懷疑你是在一直跟蹤我,不然,哪裡有這麼多的緣分左右都能碰見。”
小姑娘還算警覺,穀梁鴻淡然一笑:“夫妻,能夠從茫茫人海中走向彼此,你說那是多大的緣分,我也只不過碰到你幾次而已。”
蘇落釋然的一擺手:“說笑了。”
穀梁鴻目光遊弋在她上下,問:“那日你沒有凍壞吧?”
那日?哪日?蘇落一拍腦袋想起,是自己落水他救命那次,搖搖頭:“胡鬧而已,我就是這樣的人,兄臺你別見怪。”
穀梁鴻暗自舒口氣,道:“不見怪。小姑娘胡鬧才可愛,否則豈不是未老先衰,整日板著臉一副老態龍鍾的,不好看。”
蘇落給他倒了酒:“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你胡鬧的,也許人家覺得很煩呢,男人應該都喜歡成熟穩重,知書達理的女子。”
穀梁鴻知道她指的是竇瓔之事,不想她仍舊黯然神傷,舉著酒杯把話題轉了開去。
於是兩個人本著同是天涯淪落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什麼事都沒打聽著,蘇落吃了個酩酊大醉,被穀梁鴻攙扶著想送她回去住地。她抵死不幹,心裡多少明白,自己這個樣子回去只怕無法啟用神識功,即使門房能放她進去,也勢必會被上官雲飛發現。如此,假如他趁機對自己圖謀不軌,自己現在是毫無反抗之力的。
她推說還要找個地方吃酒,與穀梁鴻告別,他道:“姑娘若想吃酒,去我那裡如何。我有多年的陳釀。”
蘇落連說好好,忘記前門拒虎後門進狼這一說法,只忙著防備上官雲飛。卻忽略面前這個人。
來到穀梁鴻下榻的客棧,他包下的是天字一號房,隔著月亮門裡面是睡覺的床鋪,外面這一處作為待客所用,蘇落和他相對而坐。說是坐,她已經呈東倒西歪之勢。不得不倚靠桌子扶住自己。
兩個人又開始吃酒,最後蘇落醉得不省人事,穀梁鴻把她抱到床上躺下。
半個時辰後,聽她像是已經睡著,才拿下自己的易容麵皮,這東西非常憋悶,特別是晚上睡覺必須揭開,除非是萬不得已之時才一直佩戴。
看床上的蘇落沉沉睡去,他在那裡自斟自飲,彷彿又回到涼州自己府裡,蘇落躺在床上,家才像家,他也才像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