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起自己這末流小官來。更是略有不堪。無奈輕輕搖頭,不覺自嘲一聲:“盧大人提及這家中長子來。下官卻是不免慚愧。想當初,我家二弟、三弟也曾是少年得志之人,只是礙於無望家業一事,才頓感仕途之路遙遠!。”
“自兄弟幾人分府後,便離了京城而去,只是誰能料到這一走便從此斷了仕途之路。”說罷,反手指向自己輕笑道:“下官本也是絕了為官之想,但如今得了此等良機,卻不敢辜負提拔那位,無論任期長短都必將盡心盡力,用心辦差!”
口吐肺腑之言,引得這旁的盧臨淵都不免連連頷首,贊同道:“知遇之恩的確難得,再則你我這般的出身,若按常理論之想要留京任職只怕是痴人說夢。如今得了這般良機,自當是倍加珍惜,才對!”
其中雖以安慰居多,卻不乏由衷贊同之意,畢竟這年餘時日一處共事,多少有幾分默契在。更何況,自己隱在幕後讓這位得以揚名之舉,與己也是好事一樁。
正如這位方才所提‘出頭椽兒先朽爛’,自己可不想因此在人前留名。一來是志不在此;二來本就不是那善於混跡官場的性子,還是自由自在,做個有山有田的富家翁,才是今生所願。
更有一樁令他心有餘悸的,便是此番的朝中鉅變。不過短短一旬時日,前後被下獄的三、四品官員,比起自己一年任中所見,都要多出倍餘,其中更有那官拜一品的頂階存在,愈發讓人是不寒而慄!
如今可不似自己經歷過的前世,即便皆是犯官之列,也未必都要個個開刀問斬、禍及家人!一想到,可能累及家中老幼,又怎不叫他心有慼慼,望而卻步?
這仕途之路還是由,家中早有諸多準備的兄長坦然而行,才是正勁!比起自己這般初出茅廬的外來戶而言,即便已是學會了此地的言語方式、也能適應不同以往的生活規律,但對於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所想、所思還是出入頗大。
就如家中娘子常提的那般,惟有避其鋒芒,才能安然度日。即便想要一展才華,也可另尋道途,只是萬不可做那出頭椽兒便是。尤其是年少得志者,更會令眾人倍感不安,所以當初有意將這位年逾不惑的汪副提舉推在人前,就是由此考量。
比起一個已有些歲月的副提舉而言,無論是年資上,還是他多年積累下來的見識,大家不過是略感慨罷了。反觀其事若發生在自己身上,必定引得眾人吃驚不已!
酒菜盡興即可,此等之時漫說是他們這般的微末官員,只怕就是每每能入得早朝的京中大員,也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了閃失,便會步了那幾位的後塵。
只是盧府門房上,鮮見自家這位二爺身上酒氣未消,不免略露吃驚之色:“二爺您小心著點,這臺階。”這句才出,那旁已是穩穩步上最後兩級臺階,擺手已是轉入了二門之中。
看著好似吃了不少酒,剛才那滿身的酒氣卻是瞞不住人的。此刻再回頭愣神片刻,還忍不住詫異,按理說這位的身子骨哪裡經得住?
但剛才隨了他出門的藺家小子臉上,卻壓根瞧不出不妥來,怎不叫人好生奇怪?自家這位二爺,漫說是飲酒了,在家之時就連夏日裡眾人都可一嘗的酒糟,在太太特意叮囑之下,都未必能吃上兩口。
但今日這般卻是為何?該不是?眼下這位正在戶部做官,出了這等反常之舉,那前來應門的老蒼頭,自然是與之聯絡一處。左思右想之下,二爺這般自是與衙門的差事有關才對!
不禁也是低頭喃喃:“如今這三天兩頭就瞧見拿人下到大獄,咱們家二爺也是因為身在衙門,才太過憂心的。”
畢竟在盧府眾人眼中,如今這二房雖是得了位小姐,可到底二爺他自幼體弱的印象太過深刻,哪裡是這般容易改觀的。即便府內知情者中,有那無意漏出支語片言的,也必不會有人信以為真。
所以此刻正自己動手寬了袍子,歪在外間長榻上的盧臨淵,不禁是低笑出聲:“險些忘了得另備件外裳出門吃酒的。那門房的老蒼頭只怕這會兒還在琢磨,我這弱不禁風的二爺,怎麼敢在外頭灌了這許多酒呵呵!”
“虧得這幾日太太領著親家太太,往京畿那淨臺寺去了,府裡除咱們二房,也就只有整日閉門不出,辛苦用功的大伯在。若是不然你這一身酒氣而歸,定是讓太太心疼不已!畢竟她還不知,你我的身子早已全然恢復如初了。”
說罷已是遞過溫茶,又轉身絞了塊溼帕子來與他淨面。卻不想這旁榻上的盧臨淵,已是接過手來抹了把臉,忙不迭座起了身子,才欣然笑道:“今日雖是興之所致,卻也是有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