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才大喜:“可聖上面前有人說”
陳則銘道:“萬歲那裡我自然會稟明前因後果,萬歲年紀雖幼,但有仁慈之心,想來不會深究。”
周子才趕緊稱謝,歡喜而去。
蕭謹應對這種腹誹心謗的事原本頭痛,聽陳則銘說得有道理,立刻叫刑部放人。
日子過得飛快,幾場大雪之後,元旦將至。
每年這個時候都是萬歲大擺宴席,受群臣朝賀,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蕭謹吃到一半,突然想起胞兄一人在冷宮中冷清可憐,便叫人往靜華宮也賜了些膳。
杜進澹道:“萬歲真是仁厚之主。”眾臣紛紛贊同。
陳則銘心中突然頗不是滋味,擺在面前那佳餚八珍也有些食難下嚥起來。聽著身側絲竹震耳,鐘鼓喧天,卻忍不住總是走神。
待宴席將盡,蕭謹已經喝得大醉,連賜了陳則銘三支如意,仍不肯罷手。陳則銘哭笑不得,讓宮人扶著他往後宮去了。
這廂眾臣也已經失了常態,歡呼跳躍者有,潸然淚下者也有,倒地而眠者更不在少數。
倒是杜進澹雖然兩頰通紅,卻兩眼放亮,很是清醒,湊到他跟前說:“萬歲愛惜之心可見了。”
陳則銘看著他腰間玉帶:“大人得的也是件寶物。”
杜進澹連連搖頭:“那還是比不得比不得啊”說著也倒了下去。
陳則銘讓人將那幾支如意收起,猶豫了片刻,走了出去。
靜華宮外的牆頭積雪未融。佳節在前,兵士們守在門口倒並不見懈怠。見陳則銘到來,紛紛行禮。
獨孤航也在百官之列,是以仍在殿上不曾回來。
陳則銘步入冷宮時有些遲疑。上次打過蕭定後他便再沒來過這裡,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卻有一定要看看他的念頭,但真見了面能說什麼呢。
門只是虛掩,陳則銘伸手,風從門縫中呼呼吹出來。這樣冷的天,靜華宮的屋子也不掛棉布簾子。
他輕輕在門頁上推了一下,門帶著一種悠長沉悶的聲音開啟。
桌後,正獨自給自己斟酒的蕭定怔了怔,抬起頭來。
見到門口佇立的人,蕭定有些意外。靜了一會,他不發一言扭回頭去,端杯輕品,似乎方才並沒出這麼個意外,也不曾見到這個人。
燭光跳耀處,更顯出屋中人的形單影隻。
陳則銘站了片刻,還是踏步走了進去。
陳則銘讓衛士拿了酒杯碗筷,也不跟蕭定打招呼,自行坐下。
兩人默默各自喝了幾杯。
屋中雖然燃了個火盆,但春寒料峭,些許暖意依然敵不過門縫中透進來的涼風。那酒不熱了,喝著更是透骨的寒,陳則銘叫人進來,拿了出去重溫。
蕭定突然道:“從前正旦我也是一個人過。每年這個時候,連續有五天太傅和楊梁都不能入宮。我數著那假日過去,第六日清晨,他們就來了”
陳則銘緩緩抿著酒。
他說不清楚心中是什麼樣的滋味,撥開恨,看到眼前這個人總讓他百味紛呈,那感受似乎無關愛恨,卻總糾得骨子裡發痛,呼吸都無法順暢。
蕭定露出微笑:“有一次,楊梁見我實在無聊,便讓我穿上書童的衣服,將我帶出宮去。我們到了街上我還記得那街上最大的酒樓,窗子上總掛著竹簾,那簾子很舊,上頭油亮油亮的,我都不敢去摸。他一叫來酒,那夥計就拖著嗓子說來了,聲音大得樓下都聽得到我們一邊喝酒一邊看樓下人流來往。他口中總有說不完的趣事。幾乎所有的人都認識他,他們一個個笑著與他打招呼”
他露出追思的神情,那裡面帶著長年的困惑,也帶著憧憬。
“其實楊梁當時也就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卻似乎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朋友。我至今也不明白他是怎麼做到的,也許有些人天生便是如此,容易與人親近”
陳則銘想起當初與楊梁的相識,忍不住也笑起來,還真是這麼回事。
蕭定繼續道:“不過我們總是很快就回宮,不能呆太久,因為他的書童還穿著我的衣裳躲在宮裡,若是給人發覺了就不好了我們一共出去了六次。我登基後他再也不提這回事了。”
他收斂了笑容,神情變了,似乎露出些狠意。
陳則銘有些怔住,為什麼這樣的表情竟然是出現在想起楊梁的時候呢,他不明白。
蕭定慢慢道:“他父親,就是楊太傅楊太傅是個嚴厲的老師,更是苛刻的父親。他覺察端倪後,動手打了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