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心一橫閉著眼,近半柱香的功夫,膝蓋下的戰慄才有所舒緩,她低頭一看,謝清明的呼吸已經勻稱了許多,雖然眉頭依然緊鎖,但血已經不似泉眼似的一股股往出湧了。
她心思細膩地察覺到謝清明的喉結動了動,薄而有弧的唇幾張幾合,卻沒說出什麼來。
她麻利地用撕好的布條給謝清明包紮好傷口,及至此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近乎虛脫,兩腿一軟,無力地倒在謝清明身旁,靠著牆壁,半晌才緩過神來。
謝清明能熬過這半柱香的疼,應該就死不了了,莫愁閉眼想小憩一會,畢竟用兩條腿追了一匹馬追了一晚,又殺人又救人的折騰了半宿,紙糊的小體格早就吃不消了。
破廟裡除了呼吸恢復了平和的靜謐,就在莫愁半睡半醒間,忽然感覺臉龐有一股輕柔到幾不可見的力量逡巡不去,她睜開眼,正瞧著為她捋頭髮的謝清明,那隻纖長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蒼白的臉上竟活生生扯出血色來,失血過多也不耽擱臉紅。
莫愁望著那雙深邃不可見底的眼眸,竟漫著近乎溢滿的情真意切,想起自己幾度無端撩撥,又想起自己接近他是為了探求桃木人偶的真相,糾結著生出一絲愧疚來。
方才她說的話太重了,可莫愁明白自己心生怯懦,這狠話倒不是說給謝清明聽的,而是說給自己聽的。
經過了一晚上的折騰,莫愁看見了謝清明的肉體凡身在死亡面前的脆弱,他與她所聞所見的其他人並無二致,即便他因緣巧合地與自己所刻人偶長得一模一樣,也只是巧合而已,這就是個春生秋死的人啊!
如此想來,莫愁覺得自己為了尋找靈魂流轉的原因而故意接近他,顯然是不公平的。二十來歲的好光景,高門大戶的好出身,如琢如磨的好風骨,風姿凜然的好皮相,這是修了幾世的功德方能託生的命格,切不能為了一己私念誤了人家一世好時光。
這一刻,莫愁承認,是她自己心生懦弱了。
莫愁心一橫,揮手撥開了謝清明懸在半空的手掌,指尖相處,一陣冰涼。
“我母親的意思,並不是我的意思,裘姑娘救命之恩,謝某……”
“我姓莫名愁,不姓裘。救命之恩不敢當,那日你也放我一馬,各自扯平。我是個千金難買我樂意的性子,救了你我高興,便算是求仁得仁,以後不必再提,不相欠不相見就是了。”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了,無須著眼,莫愁也感受得到謝清明臉上的失落,她閉上眼決定靜等天亮找出路,如此又是兩廂無言,只是全然沒了方才的靜謐愜意,一呼一吸間都夾著尷尬的味道。
夜色過半,月涼如水。徒有四壁遮蔽秋風,可秋夜的寒冷還是從骨頭縫鑽進來。莫愁想燃火取暖,但靈力已經耗費殆盡了,再加上光亮容易把水正教的人引過來,所以只能咬著牙硬挺。
這一世的莫愁許是瘦弱的原因,生而怕冷。她儘可能把身體蜷成一團,抱著膀子想環住更多熱氣,卻好似環住了一腔的委屈,在冰冷的地面上哆嗦起來。
突然一陣裹挾著人的體溫的暖意傳來,莫愁睜眼,看見謝清明艱難地支撐起上身,把那件藏藍色的斗篷披在了莫愁身上。他的臉色慘白,如此簡單的動作應該也耗費了他不少力氣,可他依然輕柔地為莫愁掖好各個角落,不讓熱氣透出去。
做這一切,謝清明手到之處便是目光所及,他沒抬眼和莫愁對視,但依然能感覺到如月色般澄澈的目光不動聲色的盯著自己。半晌,他喘著粗氣,仰面朝天地跌在地上,索性就懶得動了。
莫愁想把斗篷還給他,可一絲超越理智的任性偏偏此時作祟,讓她貪婪地想要享受著暖意的環抱。
謝清明輕描淡寫地開口,“為什麼你這麼厭惡我,又要不辭辛勞地趕來救我?”
莫愁蜷縮著,又生一絲愧疚,自己幾度撩撥,卻又冷言相向,如此反反覆覆,饒是誰不會覺得是欲拒還迎的惺惺作態?
可理智再一次佔了上風,她冷冷道,“我是為了阮語姐姐,我在人群裡燃煙花是為了她,救你也是為了她,你還沒和我好好解釋,你為什麼要劫走她?”
好巧不巧的,一陣虛弱的咳嗽聲從身側傳來,阮語在這個尷尬到極點的節骨眼救了兩個年輕人,悠悠轉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莫愁略糾結,不過很快就會甜起來的,相信我。
第22章 救贖
莫愁飛快起身,還不忘按了一下謝清明地肩膀,“你別動,我來。”
她自認為不著痕跡地把斗篷披回到謝清明身上,可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