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自己比雞屎還臭。你也算是苦瓜命,你看看誰可憐你!”
王水娣扭颳著下巴說:“我要哪個可憐!哪個比我過得好!要吃有吃,要穿有穿!”
張蘭芳蹲在地上挑薺菜,板著臉說:“你沒事死這邊來幹啥了?剛剛不是兩個恩客往你家去了嗎?”
“啥恩客不恩客,我家又不是窯子,嘴裡別放屁。”她吐掉瓜子殼兒,斜著眼說,“人家現在都看不上咱囉,有新想頭啦。”
她的眼尾勾著嚴錦,充滿暗示意味地賤笑著。
似乎生怕大家不明白,又幹脆挑明瞭說:“自從阿泰家的來了村裡,哈,整個村的男人夜裡都困不好覺了!剛剛元慶和李俊還跟我說呢,那個周泰的豔福連皇帝老子也比不上,快嫉妒死他們了!”
嚴錦氣得直哆嗦,不客氣地說:“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抓一把雞屎塞你嘴裡!”
她臉紅通通的,口吻強硬,目光卻狠不起來。
明顯沒跟人吵過架,像一個想橫又橫不起來的孩子。
張蘭芳和四奶奶又是無奈,又是好笑,悍氣全開幫她的腔,“沒錯。這張糞坑臭嘴就是要拿雞屎填住,看她噴不噴得出來!”
王寡婦滿臉不買帳,扭著水蛇頸子說:“哼,三個人欺負我一個,算啥本事!不要裝,大家都是一樣的,誰離了男人也不能活!”
她忽然露出一種陰狠又得意的表情,瞥著嚴錦說,“等著瞧吧,別看你現在像個烈婦,遲早有一天叫你來接我的班!”
正可謂人至賤則無敵,腦子有病!
嚴錦整個人都失語了。
張蘭芳被氣著了,跳起來罵:“好個丟人現眼的騷狐狸精!”
她的手在地上一摸,抓起一把雞屎就衝過去,把王水娣往樹上一摁,滿脖子滿臉糊了上去。
王水娣發出殺豬似的尖叫。濃妝豔抹的臉轉眼變得屎跡斑斑。
嚴錦被蘭芳大姐的孔武驚呆了。“咦!”
“咦個屁!”四奶奶罵她,“你個軟瓜,還不上去打!”
她也擼把雞屎,衝上去把王水娣摁在地上,死命地糊她。
生猛的場面讓嚴錦心口怦怦狂跳。
她想,“是為了我,不能袖手旁觀吶!”
可是,就是下不了手抓雞屎。腦袋都空白了——最後抓了一把樹葉子,往寡婦嘴裡掯!
王水娣幹不過她們仨,被糊得要斷氣了,最後哭著逃走。
張蘭芳追出老遠,大獲全勝地歸來,教訓嚴錦說:“你啊,太軟!下回誰潑你髒水,就撲上去往死裡打!撕爛她為止!幾次下來看哪個不正經的敢來挑你!”
“是啊,要放得開!對付這種騷狐狸就要下辣手把她打怕!”四奶奶也說。
嚴錦佩服得五體投地,如醍醐灌頂,兩眼放光。
張蘭芳和四奶奶瞧她這模樣,同時笑了起來,前俯後仰,“嘎拉嘎拉”。笑聲恣肆地飄在河面上。
嚴錦也格格地笑了。
她在四奶奶家賴到傍晚,幫著打掃了家裡,屋前屋後幹了一點活,還用薺菜幫她包了頓餃子。
四奶奶滿嘴誇她好乖,喜歡得眼淚汪汪的。非要給她兩匹布料回去做衣裳。
嚴錦推辭不肯,含羞道:“阿泰說等兩天去趕集給我買。”
四奶奶說:“我不給你也沒人可送。收下收下。”死活放進了她的柳籃子裡。
到了太陽西斜時,阿泰終於回來了。
偉岸的身軀逆光站在壩頭上,屹立如一座小山。瞧著她,招了招手。
嚴錦起身告辭,向四奶奶說:“多謝您啦。我回家了。”
四奶奶語氣有點可憐地說:“常來哦。”
“好。四奶奶也去我家玩。早點吃了餃子休息吧。”
她提起籃子,上了壩頭。
四奶奶站在樹下,望著她走到男人跟前,把額頭抵在他的胸膛上,害羞地一笑。他伸出大手,撫住她的後腦勺。
然後,夫妻倆牽著手走了。
四奶奶的眼淚滾了下來。
一路從村上徜徉而過,到家時,天已黑了。
嚴錦先到東屋,看了一眼糧食。確認原樣完好,才進廚房煮開水,準備下餃子吃——都是在四奶奶家提前包好的。
燒火時,阿泰無所事事走了過來,從兜裡掏出一把野棗兒給她。
他以悠閒的姿態單腿跪著,依然比她高出不少。
凝定的目光沉靜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