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面色微微變幻一下,隨即舔著臉笑道:“這是在下的職責所在,而且我想,殿下如此看重碧桃姑娘,必然是願意看她能夠平平安安輪迴轉世的……”
“沒讓你說這些廢話。”單烏輕輕哼了一聲,打斷了鬼差的那些鬼話。
——碧桃又不是真死,哪來的死氣可以感知?
鬼差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卻不知道自己說出的這些理由,已經讓他出現在此地的緣由暴露得一清二楚了。
“你現在將這個人搬上你的板車,然後給我把他從這十八層地獄的最底層慢慢拖到頂層,讓該看到的人都看一看他的模樣,還有,只有等到他死,你才能夠將他送進生死崖。”
“這……是要我拖著他遊街的意思?”鬼差試探地問道。
“沒錯。”單烏點頭。
鬼差有些疑惑,捉摸不出單烏的意圖,只覺得情況有些不妙,於是張了張嘴,正想以自己的板車不拉活人為藉口拒絕單烏的命令,那被俘之人的咽喉裡突然咕嚕咕嚕了兩聲,而後一團血沫就噗了出來。
單烏輕巧地往邊上讓了一下,沒讓那人的血沫直接噴濺到自己身上,而他的眼神在這個調整位置的動作中,透過了散落的髮絲,頗有些輕蔑地瞟了鬼差一眼。
那眼神又嘲諷又冷漠,更夾雜著一絲殺氣,瞟得鬼差一時間也不敢妄動。
那被俘之人的生機顯然也開始一點點地流逝,看那狀況要不了多久,那人便會徹底變成一個死人,於是鬼差再不敢多嘴,連忙上前提起了那人的衣領,小心翼翼地將那人給拖到了自己那輛板車之上。
搬移的這一路,那人彷彿漸漸變成了一個裝滿水還沒有塞子的水袋,稍微一碰,便是滿溢的血沫從他的口中噴湧而出,縱然鬼差是手長腳長,也不可避免地沾了一身的血漬。
“一個人怎麼能有這麼多血?”將那人平放上板車之後,鬼差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慎重了,因為那個人的生命跡象一直在無限度地接近於消失,甚至如果讓鬼差閉上眼睛來感應,這躺在自己板車上的早就該是一個確確實實的死人了。
——比碧桃死得徹底得多的死人。
然而感覺到的和看到的完全就是兩碼事。
鬼差只覺得自己的直覺大概是哪裡出了問題,因為在他的眼裡:這個人的最後一口氣明明還長得很,也有力得很。
這人在板車上不斷掙扎著,想要從那板車之上爬起來,想要捂住自己不斷湧出鮮血的嘴,甚至一雙眼睛還無比驚恐地盯著單烏,似乎想要從單烏那冷若冰霜的臉上看出什麼惡鬼附身的痕跡來……
鬼差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壞了不拉活人這麼個規矩。
過了半晌,鬼差好不容易才將視線從那板車之上的人肉血袋上移開,而後他的目光便落到了單烏懷裡那小巧玲瓏的女子身上。
氣息全無,心跳停止,人也是一動不動甚至還逐漸僵硬了,可是鬼差卻偏偏感覺到了一股依然存在著的生機,似乎這女孩子只是睡了過去一般——這是他在碧桃死訊傳出後一直便有的疑惑。
但是在這個時候,鬼差已經完全無法信任自己的直覺了,所以他只能認為這個女孩子已經死了,畢竟單烏因此而萌發的憤怒和殺意,是半絲也摻不了假。
“那麼,這位碧桃姑娘的屍身……是否同樣由我帶走?”鬼差遲疑地問了一句。
“你有什麼資格碰她?”單烏輕哼了一聲,“你在前方帶路,我親自帶她出去。”
“這隻怕與規矩不合……”鬼差一愣,連忙勸阻道。
“規矩只是說閻王和小鬼都不得隨意還陽,那麼所謂陰陽相隔的界限在哪裡?鬼門關?還是生死崖?”單烏反問了一句。
“生死崖,隔生死,生人跨過了生死崖,就算是到了陰間……”鬼差只好回答。
“那麼我帶她到生死崖,又有哪裡規矩不合了?”單烏輕輕地哼了一聲。
“是……並沒有規矩不合……”鬼差無法反駁,單烏顯然摳著字眼研究過那堆約束的規矩,更何況眼下單烏明顯正在情緒不穩的狀態,這個時候跟他抬槓,擺明了吃力不討好,倒不如記下這筆賬,等文先生來的時候再算清楚。
而且單烏讓那被俘之人似死猶生的手段也的確讓鬼差害怕了——在這樣的無聲的威脅之下,堅持規矩並沒有什麼意義。
鬼差本就是一個足夠圓滑的人。
於是鬼差非常乖巧地拖起了板車在前面開路,而單烏橫抱著碧桃,一步一步地跟在了後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