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沈伊別無他想,因此並不以為意。
郗彥斟酌了一會,才慢慢說道:“我方才收到荊州密報,朝廷派去南蜀招降的大臣被殺,南蜀國君與殷桓已暗中定下盟約,不日將出兵江州。荊州軍雖然驍勇,但此番東進卻無想象的順利,與江、豫兩州兵馬對峙襄水,正是勢均力敵的局面,但若有蜀兵南出湘江,江州的戰局便會岌岌可危。雖則當初義垣哥哥曾答應過阿憬,徐州北府兵將西行援戰,若北府兵當真能至江州戰場,阿憬倒也不會出現前後難顧的困局。只是如今……此間卻有兩處麻煩。”
“兩處麻煩?”沈伊瞥了眼書案的戰圖,沉默片刻,低聲笑道,“北府兵彪悍善戰,歷經烽火,如果真能與江州軍攜手對敵,不嚳為前線佳音。只可惜,北府將士大半為你父親郗嶠之的部下,多年來與朝廷素有隔閡,怕是難以接受別人的調遣,更不論,這個人還是曾經有‘殺你’之過的湘東王蕭璋之子。你擔心的麻煩,是不是這個?”
“此是其一。”
“其二……”沈伊略有沉吟,皺眉道,“難不成你是想恢復郗氏少主的身份,回東朝重握北府兵?”
“是,”郗彥揚了揚唇,望著沈伊,眸色澄澈,“知我者,武康沈郎。”
“你別以為這樣說就能唬弄過我,”沈伊丟下茶盞,思慮半天,終於找到一個微弱的藉口,“你的身體……”
“你放心,我自會調理,”郗彥溫言打斷他,又道,“我此行南下江州,若要恢復郗彥的身份,統掌北府兵,必要得朝廷的認可,因此當年的舊案……縱然是未免多生風波暫不平反,也須有人在朝中為我周旋。當年父親在怒江受困,一來縱然有水汛天敵之故,二來,也與朝廷有人在後方故意剋扣延運糧草有關,因此而北伐不成,這才遭奸人的誣陷。如今我卻不能重蹈覆轍,朝廷中,太傅和丞相縱然肯相助,但他們為國為族多受各自利益的牽絆,此事朝夕能變,我不能完全相信。”
沈伊笑了笑,臉上的顏色是從未有過的清淡平靜:“所以,你想讓我回朝入仕途。”
郗彥默然長久,緩緩出聲道:“我只相信你。”
“就憑你這一句,我還能有什麼做不得的?赴湯蹈火,死也甘願,”沈伊撫簫輕嘆,眉梢眼角全無素日的浪蕩不羈,浮華遮蔽,浩然沉穩,慢悠悠透出口氣,又微微笑道,“只是兩手空空地,叫我如何入朝?”
郗彥自案邊拿出三卷書簡,兩卷帛書:“這些書簡是北朝御史臺平反獨孤一案的副卷。兩卷帛書,一是令狐淳當初所述的九年前南北勾連的密情,還有一份,是我給陛下的親筆書信。”
沈伊將書簡帛書通通攬入懷中,站起身,將要走時,又掉回頭,一本正經地指責:“不過阿彥,有件事你卻做得十分不厚道。”
郗彥莫名之下不免微怔,沈伊撲眨著眼睛,視線斜挑向上,瞥著書架上的酒壺:“宮釀赤雪醇,你從哪裡搜尋來的?竟又是隻顧自己享受了麼?”
郗彥輕笑,長袖一揚,暗風攜帶青玉酒壺落入沈伊滿滿當當的懷中:“本就是為你備下的,一時忘了。”
木塞未開,馥郁甘醇的酒香已然滿懷,沈伊功德圓滿,轉過身用腳踹開門扇,離去前笑聲縱肆:“簫千首,酒萬觴,幾曾正眼看侯王?昔為梅花醉不歸,而今卻欲金闕眠-―”一生醉心紅塵之外,今夕何夕,從此墜入凡塵。聲音飄遠之際,還不忘絮絮叨叨地叮囑:“阿彥,莫要忘了去看看小夭,她已等了你整整一日,再忙也不該是這樣忙的。”
夜風滿室,月光湮沒燭火,冷鋒沉落眼底,凌割眷念。恍惚中而起的疼痛和苦楚,絲絲而來,直擊心房,避無可避,於是不再逃避。
郗彥心思落定,提筆寫罷一卷信函,出門交給等侯在外的鐘曄:“送往江州潯陽,給阿憬。”轉過身正待去夭紹的閣樓,卻見長廊深處兩人迎面而來,偃真在前,沐奇在後。
待近前幾步,偃真稟道:“長靖公主一行已然渡了濟水,一路通行的牒文我也交給了她,想來不會再出差錯。”
郗彥點點頭,看著沐奇:“三叔不是隨謝澈大哥北上,怎麼回來了?”
沐奇病懨懨的面龐上笑顏文雅,回道:“公子思來想去,覺得我還是留在郡主身邊照顧的好,他身邊自有老四跟著,應當無事。只是郡主――”他刻意拖長了音調,頗有幾分耐人琢磨的意味深長,“聽偃總管說,她昨夜又受傷了。郡主此番北上,接二連三地傷痕累累,回去東朝,沐奇還真不知如何向太傅交待。”
郗彥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