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自不會來驚擾別駕大人丁憂靜修,”蕭少卿道,“我此行是為了請動大人下山,以救襄陵以南的子民於水火。”
蘇琰沉默了一霎,望著蕭少卿,秀美的眉目間宛若有水光流轉,慢慢笑道:“郡王依然是這樣地明人快語,絕不肯兜轉三分。”思了頃刻,又道,“襄陵以南?那裡與荊州並無接壤之地,殷桓的荊州軍何以肆虐危害到襄陵以南的百姓?”
“殷桓不能,南蜀卻能。”蕭少卿道,“一個月前朝廷派往南蜀的使臣途徑江州時,我親自為他送行,時過長久卻不聞迴音、不見人歸,中間必然是出了問題。南蜀若隨殷桓一起兵動,江州不到十萬的兵力根本無法兩處兼顧,因此――”
蘇琰道:“因此需要聯盟交越,以牽制南蜀的兵力。這將是目前最穩妥的方法。”
蕭少卿望了他一眼,透澈的目光不掩欣賞之意,嘆道:“別駕大人的見解一如既往地深刻明白。”
蘇琰微笑不語,蕭少卿又道:“蘇大人的母親曾是交越國的相國之女,與交越王室關係親厚,三年前東朝與交越的盟書也幸有你出使方才順利達成。此番去交越請兵,除卻蘇大人,我著實想不出更適合的人選。”言罷,將隨身攜帶的御旨擱在案上,“此乃陛下的託付,蘇大人不妨一閱。”
蘇琰並不去看,雙眸低垂,半晌,方輕聲嘆息:“得以郡王和朝廷的賞識本是蘇某之幸,只是蘇某正在丁憂之中,恕難下山任仕。”
他回拒得委婉而又堅定,端然是不可奪志的純孝。蕭少卿劍眉微揚,深幽的目色不過崢嶸一瞬,復又平靜如初,緩緩落下茶盞,笑道:“孝心誠然,卻不知蘇大人可曾想過,南蜀當年入侵交越幸賴東朝相助才存得一隅之地,也因此成全了你父母的婚事。如今東朝防線若被南蜀兵瓦解,襄陵等地失守之後,南蜀行兵所指,怕又是交越了。唇亡齒寒,故國存亡旦夕,你母親泉下有知,是否又能安然瞑目?”
蘇琰卻並不此話所動,輕勾的唇邊笑意奚嘲,低聲道:“總是這般義正嚴詞的大道理,小王爺對著蘇某,從來都只能是這樣正正經經地談話麼?”
蕭少卿怔了怔,看了他片刻,皺眉:“阿荻,你還在生我的氣?”
“生氣?”蘇琰淡眉微蹙,如水明眸漣漪輕動,終究搖了搖頭,嘆息道,“蘇某的小心眼世人皆知,與郡王無關。”
蕭少卿似是思索了一霎,方道:“阿荻,去年在孟津我不是故意趕你走的。只是殷桓的斥候得知交越兵動異常,以為要與南蜀合謀渡江,殷桓素來多疑,未免你被當作細作無辜受牽累,我這才讓恪成領著你離開軍營的。”
“你不必解釋,我明白。”話雖如此,蘇琰的語氣卻比方才緩和很多,又道,“只是郡王也說了,南蜀大舉攻我東朝時,交越蠢蠢欲動,足以證其心不定,此盟友不可信賴。東朝與交越的情份甚淺,也不過就如我父母的婚約一般,是樁孽緣。而且亡母班於一族在交越的地位也已不比往昔,此事不提也罷。”站起身,長身一禮,“蘇琰目前為守亡母之靈,確無心政事,請郡王諒解。”
蕭少卿伸手扶住他的手臂:“阿荻,你知道我素來不強求別人,只不過……”
“郡王灑脫坦蕩,蘇某深知。”蘇琰臉色冷淡,打斷他的話,將手臂抽回,默默退後一步,“江夏戰事要緊,蘇某這就恭送郡王下山。”
“……好。”良久,蕭少卿方啟唇艱澀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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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聯袂出了堂外,沿著廊廡剛走了幾步,忽聞外面怒喝聲與打鬥聲大起,夾雜著恪成勸解的呼聲:“蘇姑娘!小侯爺!都別打了!不過一朵花麼,值得這樣大動肝火地麼?”
“你說什麼?!什麼一朵花?”女孩本是靈透的聲音爆出喉間,因氣急敗壞而顯得格外地尖銳刺耳,“那是我為阿孃種的長生花!卻被這不長眼睛的臭小子踩爛了!”
“你敢罵本侯?”天大地大,舉世無人敢這樣對自己說話,謝粲怒不可遏,“你要真的疼惜那花,就好好養著,偏要讓它長在道上,擋著別人的路,誰踩不得?”
“這裡常無人來,誰知冒出你這個野人!什麼本侯?我看你就是隻笨猴!”女孩膽大無忌,伶牙俐齒,此刻更是得理不饒人,鞭聲破空,“譁嗤”一聲,卻是錦緞撕裂的聲響。
“瘋丫頭!”謝粲倒吸著冷氣,似是忍無可忍。
綿長清越的錚嚀聲驟然在山間盪漾開來,蕭少卿暗道“不好”,飄身飛出廊外,閃入長秋舍前的望江亭。登高而望,只見山坡下白衣如煙,彩鞭旋飛,密不透風地糾纏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