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明紫身影。少年一邊還手,一邊後退,右手執著背上的劍柄,雪白溫潤的劍光正自少年背後勃然怒漲,正待出鞘。
“瘋丫頭,再不停手,我當真出手無情了!”謝粲被逼入死角,左臂上又被長鞭抽了一下,惱火之中,玉狼劍橫空乍現,溫潤光鋒盪出數千銳芒,七丈之內,草木無不瑟瑟凋零。
女孩但覺眼前失色,茫茫然朦朧一片,奪命的冰涼侵入肌膚,渾身被籠罩在追魂嗜魄的森然陰冷中,此生灰飛煙滅,似不過瞬間之事。正渾渾噩噩時,她腰間卻猛然一緊,一股柔冷的力道攬著自己飛身退後十丈,腳步落定,轉過身,只望見蕭少卿清俊的面容。她懵愣片刻,手中緊握的長鞭無力落地,“哇”地一聲,放聲大哭起來。
“郡王,這臭小子、臭小子……欺負我……”女孩不過十四五歲,尚是稚氣的五官卻已透出秀美絕倫的輪廓,縱然當前哭得不成樣子,卻也楚楚嬌怯地讓人生憐。
蕭少卿看了一眼謝粲,謝粲握著玉狼劍,似也被剛才長劍出鞘的凜冽煞氣驚得有些發怔,十分無奈地道:“少卿大哥,我還是不能掌控得好這把劍。”
蕭少卿皺了皺眉,放開女孩,轉過頭看著身後的人:“阿荻,請你原諒,七郎也不是有心的。”
“七郎?”蘇琰咀嚼著這個名字,恍悟過來,似笑非笑地瞥著蕭少卿。
蕭少卿別過臉,蘇琰淡淡收回視線,繞開他走上前,拉過女孩的手,撫了撫她的肩,柔聲道:“阿嫵,剛剛一切我都看到了。卻是你不對,人家踩了你的花道歉不就可以了,何必要這樣咄咄逼人?”
“阿、阿……”蘇嫵委屈不已,瞪著蘇琰,口吃了好一會,才道,“哥哥不知道,那是我給阿孃種的長生花。”
“人都死了,何來長生?”蘇琰輕輕笑了笑,伸手擦乾她的眼淚,拉過她的手,轉過身看著謝粲,“這位便是東陽侯?”
“正是。”謝粲有些訕訕地將玉狼劍還鞘,上下打量蘇琰,笑道,“我總算想起來了,江州刺史別駕蘇琰,卻是當年寫《青都賦》的神童。阿姐極推崇你的詩文,我當年犯了錯,曾被她罰抄《青都賦》一百遍,都會倒背如流啦。”
蘇琰頷首微笑:“承蒙侯爺和郡主青睞,蘇某不敢當。”
謝粲見他十分地謙和溫柔,欣喜不已,方才的惱怒早就拋諸腦後,說道:“你的琴聲極動聽,要是阿姐在此,定然會引你為知己。”
蘇琰這次卻不說託辭,笑道:“蘇某卻也期待與郡主有緣一見。”
謝粲忙道:“會有機會的。” 念光一閃,不禁笑道,“蘇大人這次下山可是與我們同去江夏軍營?阿姐前段日子來信說,不久也會來江州,說不定到時可以一見。”
“是麼?”蘇琰微微沉吟起來,略有遺憾道,“只是蘇某丁憂在身,卻不能隨郡王和侯爺回江夏。不過等郡主到江州時,蘇某定然前往一會。”
謝粲忍不住看了看蕭少卿,疑惑:“蘇大人不下山?”
蘇琰道:“是。”
“這樣……”謝粲很是悵然。
蘇嫵在旁盯著他,冷冷一哼。
謝粲蹙眉,走去一旁拾起方才被他無意折損的花朵,拂去了泥水,仔細插在一旁的壁巖上。蘇嫵微微一呆,謝粲斜睨著她,擺明一副“我涵養比你深”的得意。蘇嫵初起的改觀頓時散滅,跺了跺腳,恨恨嘟囔了一句“臭小子”,轉身先回了長秋舍。
蘇琰道:“我送諸位下山。”
“不必了。”久不出聲的蕭少卿開口道,“雨天路滑,下山道路冗長陡峭,多有不便,蘇大人留步。”
“好。”蘇琰垂首,紅唇微動,“戰場上刀槍無眼,郡王萬事小心。”白袍飄轉,悠然回到廊下,直到聽到身後腳步聲緩緩遠去,他方慢慢回眸,望著煙雨中那襲消淡的銀影,輕輕嘆出口氣。
“阿姐,這是什麼?”蘇嫵又從堂中出來,手上拿著一卷明黃卷帛。
蘇琰伸手接過,默不作聲,唇邊笑意卻深刻起來。
這卷御旨竟遺忘在這裡,有意還是無意?
不管如何,他都懂得自己。
收好卷帛,蘇琰撫摸蘇嫵的鬢髮,輕聲道:“我要去一趟交越,一個月後回來。你一個人待在寺中,不可胡亂生事。”
“又是讓我一個人待在寺裡。”蘇嫵嘟起嘴,橫了眼山下煙波,“就知道郡王此行沒有好事。阿姐,他不是要娶那個郡主了麼,你何必為了他這樣委屈自己?終日男裝,為了江州耗費了多少心思,他卻一點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