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荒蕪。皇后的儀仗並不是很大,四輛內造的馬車分別坐著皇后、皇長子和七公主,各代一個嬤嬤,十多匹馬是隨行的大內高手,便只是如此了,在荒蕪的涼州城外更顯荒涼,可也正是如此,唐璟瓊對於這個皇后就愈發佩服,輕車簡從,足見她的節儉。
“涼州巡防營迎接使唐璟瓊參見皇后娘娘、皇長子、七公主。”唐璟瓊按制跪拜在車駕前,眼見著為首的馬車的車簾輕輕地掀開了一角,馬上有大內高手翻身下馬檢查唐璟瓊的官牒,一番例行公事後,唐璟瓊才帶著一行人朝著涼州城的方向走。
一路上,唐璟瓊始終沒有見到皇后的真容,但是鈞晚冰卻仔細詢問了涼州城現在的情形,還提出了許多自己的見解,甚至說出了涼州城靜水之下必有暗湧的話,更讓唐璟瓊覺得這是位巾幗皇后。
“娘娘的心是好的,只可惜如今的涼州,盡是些蛀蟲,食君之祿,卻不能忠君之事,末將為殷國的江山惋惜。”
“有膽識,有勇氣,雖然這樣的話不是什麼好話,但是卻也不是假話。涼州巡防營竟然有將軍這樣的人物,本宮失敬了。”
馬車噠噠踏在涼州的官道上,兩邊的驍騎營營房在唐璟瓊眼中閃過,聽著鈞晚冰的話,唐璟瓊不禁苦笑了一下。
將軍?在涼州,能住到這驍騎營營房的人,才有資格稱為將軍。
“讓皇后娘娘笑話了,末將只是一個隨行軍。”
“到也難怪,你這樣性格的人,難免。日後很多想法,心裡不妨先存著,找個合適的機會再提出來,或許能達到你想要的效果。曲意逢迎有時是最好的方法,只要你不改變本心。這是本宮作為皇后,給你的忠告。”
唐璟瓊正暗自思索著皇后的話,忽聽得皇后的馬車內傳來清脆的女童的聲音:“母后,眼前的涼州城,倒是讓女兒想起了尤侗寫的《金人捧露盤?盧龍懷古》呢。出長安,臨絕塞,是盧龍。想榆關、血戰英雄。南山射虎,將軍霹靂吼雕弓。大旗落日,鳴笳起、萬馬秋風。問當年,人安在,流水咽,古城空。看雨拋金鎖苔紅。健兒白髮,閒驅黃雀野田中。參軍岸幘,戍樓上、獨數飛鴻。”
七公主話音落下,又傳出了鈞晚冰柔柔的聲音:“出門在外,有一點公主的樣子,知道麼。唐將軍,公主的樣子可是要讓你們涼州的軍士笑話了。小小年紀,就知道賣弄。”
唐璟瓊表面推卻云云,心下卻暗暗佩服這個公主。自己的女兒已經十歲,雖然說也年少聰慧,可比起只有三歲多的七公主,差的就不是一星半點了。
迎回皇后車駕不久,唐璟瓊就接到了調令,從一個小小的隨行軍,直升為驍騎營將軍何沸的副將,涼州水下的暗湧,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升職太晚,待到他成了副將,一切已成定局。他知道如果沒有鈞皇后,自己可能永遠被埋沒在隨行軍中,直到有朝一日戰死沙場,也信誓旦旦的向自己承諾,有朝一日要回報她的知遇之恩。只是,他現在能做的,只是當著她的去路而已,因為,校場內,比外面,要危險千倍。
冬雨依舊無情。
鈞晚冰的九重鳳袍,如今只剩下三重,在大雨的沖刷下,已是破敗不堪。原本已經傾斜鳳髻,最終散落開來,象徵著皇后身份的九尾鳳釵,也從髮絲間頹然滑下。如瀑青絲被雨水沖刷的緊緊貼在臉上,精緻的妝容,早已經觀之可怖。
短暫的寂靜之後,鈞仁臣終於又一次開口了:“那麼皇后娘娘,微臣,只能失禮了!”他的角色調整十分的快,趁皇后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掌擊在她的後頸上,皇后被如此冷不防的擊了一下,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鈞仁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來人,將皇長子和七公主關入軍牢收押。”
殷碧疏被唐璟瓊抱走的時候,經過了鈞仁臣的身側,伸著胳膊,撲騰撲騰的亂蹬,還高聲叫嚷道:“舅舅,不要把我跟母后分開,把母后還給我,不要啊……”
鈞仁臣心頭猛地一顫,她叫他,舅舅……
可,這麼小的孩子,哪裡會懂得,侯門深似海,何況帝王家?
這個時候,哪裡還容得兒女情長?妹妹都已經顧不得,何況這個身上還有殷家血脈的甥女。
這個孩子,留不得……
天明破曉,朝陽初升的顏色,在這一日格外的詭異,鮮紅如血,仿若無數人的鮮血染成。
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
如今,確是。
烽火涼州路。
☆、第二章 江河易主
作者有話要說: 我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