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出去一會兒,回來時一步一個腳印,慢悠悠往裡走,姿勢古怪。
她出去的時候是單手拿著匣子出去的,這會兒回來改成雙手捧著,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九娘,這可是好東西!”她一臉興奮,“郎中說這藥膏叫什麼五色膏,可稀罕了,一瓶外面要賣一百金!而且有市無價,沒處買。”
九寧咋舌,一百金足夠買十幾個吃苦耐勞的健壯男奴了!
看不出來,周嘉行還挺大方的。
……
周嘉行的離開不代表風波過去了。
雖然那晚在場的都是周家人,家醜本不該外揚,但那麼多張嘴,連周刺史都知道訊息瞞不住,不出眾人的意料,兩天後,周百藥的醜事已經傳遍大街小巷,榮升江州百姓茶餘飯後最熱衷探討的新話題。
周百藥知道自己顏面盡失,每天悶在房裡不出來。
周刺史忙得腳不沾地,還是抽出時間去開導他,那天伯侄倆關在房裡談了一下午,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下人只能依稀聽見屋裡時不時傳出周百藥的痛哭聲。
九寧懶得關心周百藥,找來下人問:“那晚誰去郎君院子報信的?”
下人們仔細回想,都說不出所以然來。
“是個小婢女,不過忘了是哪房的……想不起來。”
“對,想不起來了,她沒說她叫什麼。”
九寧不動聲色。
那晚多弟覺得周嘉行形跡可疑,一路跟蹤他,親眼看見周嘉行和他的屬下圍著她,趕緊去周百藥院子報信,可能自以為立了樁大功,沒想到事情的後續發展竟然變成這樣,周百藥不僅不會獎賞她,沒趕她出去就算好的了。
多弟也聰明,知道這時候絕不能邀功,也不能冒出來引起眾人的注意,乾脆躲回藏書樓,反正認識她的人不多,周百藥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最近她安分不少,能不出藏書樓就不出藏書樓。
九寧暫時沒動她。
兩天後,阿三託人送回口信,說周嘉行帶著商隊去鄂州了,他覺得自己可能暴露了,問還要不要繼續跟。
九寧立刻回信,讓阿三繼續跟著周嘉行,即使被抓個正著也沒關係,總之千萬別把人跟丟了。
她有種預感,她很快會再次見到周嘉行。
接連幾天落雪籽,北風狂卷,池子裡的蓮葉捲曲枯萎,只剩半池殘荷。
半夜撲簌撲簌落了場大雪,第二天早上九寧起來的時候,窗前一片雪亮。
侍婢支起窗子讓她看庭前厚厚的積雪,“今年初雪來得早。”
周嘉行送的那瓶藥膏貨真價實,九寧額頭上的傷已經養好了。她和十一郎他們約好今天去鬥雞場,歪在窗前賞了會兒雪景,起身梳洗,頭梳螺髻,遍施珠翠,穿一件綠地泥金錦袍,腰束玉帶,手纏金釧,底下踏一雙不怕雨雪的蠻靴,高高興興出了門。
十一郎和其他郎君早就在過道等著她了,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她的身影出現,忙一擁而上,“九娘,你總算能出門了,這些天我們一次都沒贏過,一次都沒有啊!”
九寧白眾人一眼,一個個欺負自家姐妹時挺能耐的,怎麼出了門就成了軟骨頭?
十一郎羞愧低頭,“我們都改了!改了!”
欺負自己的堂姐妹算什麼本事?
他們現在跟著九寧欺負別人家的孩子,這才是男人!
一群本來應該長歪,被九寧一忽悠,莫名其妙往另一個方向長歪的少年郎們跟在九寧身後,昂首挺胸,趾高氣揚,朝著鬥雞場殺去。
當少年郎們前呼後擁,簇擁著寶帶琳琅、裝束富麗的九寧出現在鬥雞場的那一刻,其他世家郎君臉色一沉,心中同時閃過一個念頭:吾命休矣!
接下來,九寧開始一個個挑戰這些天趁著她不在欺負她小弟的人。
十一郎哭訴:嚶嚶嚶,我的鬥雞被他搶走了,說好大家只賭錢的,他把我的鬥雞也搶走了!
九寧一拍長案:“把我十一哥的鬥雞還來!”
對方眼角一抽。
兩邊拉開陣勢開賽,將軍依舊堅持昂著脖子的姿勢,絕不後退,也不跑圈,尖利的喙一下一下狠啄對手。
周家的少年郎們揎拳擄袖,手舞足蹈,等比賽結束,他們興奮地抱成一團:終於贏了一場!
十一郎趕緊找對方討要自己的鬥雞。
對方這回不敢耍賴,還了他的那隻鬥雞。
這只是第一場。
第二場九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