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行在佔據鄂州後,立刻往東蠶食周邊比較弱小的勢力,慢慢形成割據,北方勢力無法南下,戰火自然也沒辦法影響到南方。他在治理鄂州時親自參與制定了新法,取消貴族免稅全,均定田租,取消了抽稅制度,鼓勵商貿,這幾年以鄂州為中心的大江流域州縣經濟發展迅速,尤其是商貿極其繁榮,無數商隊乘坐樓船來往於鄂州的大江之上,各國商賈雲集,船舶千萬,店鋪數千。
短短几年間,鄂州在袁家經營的基礎上,煥發蓬勃生機,成為一座盛甲天下的商業巨鎮。
這些是九寧前不久從各方送到長安的摺子中陸陸續續獲悉的。
盧公驚歎於周嘉行的年輕和魄力——既能征戰疆場,又能治理一方,而且精力旺盛,從容果決,有條不紊地一步步執行他逐鹿中原的計劃,並不會因為一時的勝敗而亂了分寸,如果這人忠於皇室,那該多好!
仔細斟酌過後,盧公認為沒有人能降服得住像周嘉行這樣抱負遠大、有逐鹿之心的野心家,於是暗示九寧許婚楊澗。
盧公看得很開:長公主青春正好,與其嫁給節鎮以後如履薄冰地過日子,還不如嫁一個會真心尊重敬愛她的丈夫。
九寧南下前幾天,盧公找到她,委婉道出他的意見。
契丹被趕回草原去了,李元宗和周嘉行都可能回頭攻打長安,長安周圍所有的人馬加起來都不是這兩大勢力其中任何一個的對手,他建議讓楊澗護送九寧回蜀地。
盧公的打算很好:將來不管是李元宗登基還是周嘉行這個後起之秀後來居上,九寧和楊澗只需要臣服於新君,就能繼續在蜀地當土皇帝,九寧是長公主,而非皇子,而且是深得民心的忠孝烈女,新君不會對她趕盡殺絕。
九寧當時心想,她要是真的一頭扎進蜀地不出來,周嘉行很可能帶兵直接把蜀地給平了。
他當初肯放手讓她走,一是沒法拒絕她,二是當時他忙於抵禦來勢洶洶的契丹軍,不能分心扣住她。
現在他空出手來,肯定沒那麼好說話了。
……
江風冷得刺骨,空氣裡隱隱一股泥腥氣。
雪庭抬頭,掃一眼大江之上微泛青灰色的天空,道:“要落雪了,先找個地方紮營,你還病著,不必急於趕路。”
九寧凝望對面江岸,搖搖頭,揚鞭催馬。
“就快到了,等到了地方再歇吧。”
馬蹄踏響,親兵跟上她,一行人穿過雜亂的蘆葦叢,往東邊馳去。
……
山谷裡的大火燒了一整夜。
四季常青的松竹被沖天的赤焰吞噬,四面八方俱是幾乎能把人活活燙死的炙熱氣流,敵軍人馬魂飛膽戰,徹底潰散,狼狽奔逃,慘叫聲和烈火燃燒的嗶嗶啵啵聲混雜在一處,天地為之肅穆。
主將皇甫超騎在馬背上,望著眼前的大火,神情凝重。
雖然這場戰鬥只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輕心。
這一路他們披星戴月,一面馬不停蹄往江州行軍,一面還要不斷清理路上遇到的亂軍和小股勢力。以他們的兵力,自然無懼這些盤踞山野的亂兵,但是為將者最忌驕傲自滿,每一場戰鬥他都全力以赴,以免陰溝裡翻船。
就像這晚夜半時分,他們連夜行路,在南下的路途中偶然遇到一股匪兵。郎主立馬山崖,只淡淡掃一眼山谷中那支隊伍,他便立刻會意,當即召集急行軍衝破對方大營,燒燬他們的糧草,殺了個天翻地覆。
氣候乾燥,火勢越來越大,皇甫超抹把汗,撥馬轉回山道上。
士兵們忙著收拾戰場,清理戰利品,清點人馬,確定戰損,漫山遍野都是人。
滾滾濃煙中,迎面一人一騎逆著人流慢慢靠近,皇甫超認出對方是郎主的心腹懷朗,迎上前,問道:“這一路我們看到亂兵,要麼殺,要麼招撫,從西往東,收復了大片州縣,郎主是想趁著回鄂州把江陵也佔了?”
懷朗笑道:“不錯,這一路所過之處,盡歸郎主。”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皇甫超還是駭異,本以為打退契丹後,郎主可能會先緩一緩腳步,用心經營新拿下的徐州和淮南,沒想到郎主掉頭往南,一路勢如破竹,吞併所有被亂兵佔據的城池州縣,這架勢,簡直是摧枯拉朽、氣吞山河!
詫異了片刻後,皇甫超熱血沸騰,壓抑不住激動之情,揮拳道:“好!”
郎主志向遠大,他們這些追隨者才能跟著更上一層樓,建功立業,揚名立萬。
亂世之中,大丈夫當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