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母子兩人,說話再也沒什麼避諱了。
譚氏換上一副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的姿態:“宣兒,我早就跟你說過,這女人不能娶,當年你非不聽,結果呢?品行不見得多好,還是個不下蛋的母雞,多少年了,連個嫡子都沒給你生!”說到這裡,她又抑制不住地憤憤了。
心愛的兒子至今沒有嫡子,這對譚氏來說,簡直成了塊心病。而導致這個結果的宜生,自然更成了她最最看不順眼的人。
聽了譚氏這話,沈承宣神色卻是一怔。
嫡子……宜生給他生過嫡子啊。
一瞬間,他差點脫口而出。譚氏似乎忘了,但他還沒忘。
那個孩子,那個生下來連半天都沒活過的孩子,是他第一個嫡子,也是第一個孩子。曾經那麼熱切地盼望著他的到來,但誰能想到,當他真的到來,卻只在這世上停留了那麼短暫的時間。
即便如今已經有二子三女,想到那個無緣的孩子,沈承宣還是忍不住心裡一痛。
他都這麼痛,宜生一定更痛吧?所以才會對罪魁禍首的秦素素那麼痛恨,所以昨日才那樣對他。
想到這裡,沈承宣忽然又覺得舒服了一些。
譚氏還在唸叨:“……可恨不能直接休了她,拿個雞毛當令箭,還真當咱們怕她了!還有那秦素素,殺千刀的下賤胚子,禍害了你還不夠,如今還敢回來,還敢威脅我,枉我當初瞎了眼對她那麼好,白眼兒狼!等宣兒你襲了爵,等襲了爵……”
譚氏說著,眼裡冒出戾氣。
沈承宣卻沒注意到譚氏的目光,他揉了揉太陽穴,疲倦地道:“娘,您歇下吧,我走了。”
譚氏不捨,“這就回了?你整日早出晚歸的,娘都難得見上你一面。還有啊,雖說讀書人宴會交遊不是壞事兒,可也別太過了,每日早些回來,哪怕陪娘說說話也好啊。你聽今兒那姓聶的女人怎麼說的,當我聽不出來啊?她兒子又是什麼好的?整日吃酒幹架,一家子莽夫……”
沈承宣聽地頭疼,忙敷衍道:“好好,娘,我今後早些回來陪您。今兒吃了酒頭有些痛,就先歇去了。”
譚氏一聽,立即又要喚丫頭去煮醒酒湯,好歹被沈承宣給攔住了。
搞定了譚氏,沈承宣抬腳正要走,譚氏忽地又問道:“宣兒,你去哪個院子?”
沈承宣頓了頓足。
譚氏已經又開始唸叨了,“娘看啊,你還是去秦素素那兒看看吧,當務之急是把她先穩住,省得她狗急跳牆,胡亂嚼舌,等爵位的事一了,到時再收拾她不遲!”
“娘,”沈承宣皺著眉,“我想去七月她娘那兒。”
譚氏一聽,眉毛登時挑地老高,尖著嗓子道:“去那兒做什麼?這種女人就該晾著她,讓她知道自個兒是個什麼東西,省得覺得自己多金貴,多可人疼似的。我說宣兒,你昨兒就是太給她臉了,才讓她蹬鼻子上臉——”
“娘!”沈承宣懊惱地打斷譚氏的話。
“我走了!”說罷頭也不回,大踏步地出了門。
看著兒子的背影逐漸變小又最終消失,譚氏一愣,隨即只覺得心痛地厲害,忍不住喃喃道:“我這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居然為個女人頂撞我……”說著說著就流下淚來。
***
出了正房,沈承宣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朝宜生的院子走去。
他依舊生氣,氣她昨日那樣拒絕他,也氣她今日那般不自重,那般不避諱地進了沈問秋的院子。然而再怎麼氣,她也是自己的妻子。
往日一兩個月不踏入她的院子,他也並不覺得怎樣,因為他知道,她就在那裡,跑不了,別人也搶不走。若是他在外面玩兒累了,一轉身就能看到她。
可是,如今不同,沈問秋回來了,他們還見面了。
這讓他無法忍受。
沈承宣到的時候,宜生正在洗漱。
白日裡,宜生已經吩咐過紅綃綠袖,說以後不管誰進院子,都必須得通報,哪怕對方是少爺,哪怕對方不讓聲張。想到昨夜的事,紅綃綠袖都紛紛點頭如搗蒜。
是以,今日沈承宣剛一進院子,宜生便知道了。
她先讓七月脫了衣服上/床躺好,囑咐她先睡,阿孃一會兒就回,又在她額頭上親了親,才走了出去。
走出門,立刻轉身將房門反鎖。
正走過來的沈承宣一眼就看到她的動作,他的臉立刻黑了:“宜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宜生面色平靜無波:“如你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