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說他們連像樣的聘禮都拿不起,怎麼娶高門貴女?只怕是在那些權貴眼裡,自己這個正六品上的校尉比那些依附他們的清客幕僚都不如。偏偏鄭氏牛心左性,堅決不改,若是能請動恩師……蕭譽心中微微一動,思索起這個可能來。
阿孃對恩師十分感激,若是恩師的意思,她應當會聽從。恩師一直視自己若子侄,自己懇請恩師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亦是親近的表現。自己呢,成了家,立了業,生了個大胖小子,再過幾年,自己就自請出北衙去邊防,馳騁沙場,抵禦外敵,豈不痛快?
蕭譽越想就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端得是一舉兩得,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笑道:“伯清兄說得極是。”
見蕭譽採納了自己的意見,沈淮也有些得意,無形中便對蕭譽親近了幾分。他示意伴當去結賬,自己則和蕭譽走出酒樓,隨口問:“贊之,你打算先去平康坊呢,還是打算先回自己家?”
大夏的城郭,皆採用坊市制度,坊為居住區,市為交易區,涇渭分明,不容置喙。天澤樓位於東市,毗鄰權貴居住的長樂、長寧、長康、長平等坊,離沈淮和蕭譽的住所頗近,蕭譽的恩師黃辛卻有是世家庶子,另立門戶,自然不可能居住在此地。事實上,黃辛所居住的平康坊雖頗為清幽,街坊鄰居多為小官或略差一等的世家,卻到底臨近西市。這一東一西,縱然駕著馬車,也得走上近一個時辰,就更別提用雙腳走過去了。故蕭譽看了看天色,知曉自己若是去了,回來時八成坊門已經緊閉,便有些遺憾地說:“時辰不早了,我還是先回去吧!明日再去拜會恩師。”
沈淮點了點頭:“那我也回府吧!”
長樂和長寧兩坊捱得很近,兩人自是並肩而行。
沈淮多年交際,早就習慣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與人交往泰半如魚得水,混得很開。他知蕭譽本性勤勉,無絲毫輕浮浪蕩之處,也就不開黃腔,反倒與蕭譽聊起了武器的使用心得,說說練武的辛苦,氣氛倒也融洽。
東市的大街上人來人往,不乏高門女眷出來添置衣衫首飾,婢女僕婦購買些帕子荷包,看上去好生繁華熱鬧。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便見一駿馬自遠處飛奔而來,馬蹄揚起無數塵土,行人不住尖叫,四散躲避。
沈淮和蕭譽下意識退到街旁,抬頭看著來人,沈淮目力極好,微微眯起眼睛,認出對方的身份,不由皺了皺眉,不悅道:“這不是盧鄉侯的小兒子麼?”盧鄉侯雖有些權勢,卻也沒體面到兒子在東市橫衝直撞,縱馬揚鞭,他都能兜得住的份上。一個不好,他自個兒的官職都可能丟掉。
明兒一早,御史的奏摺就該如雪花一般,湧向聖人的御案前吧?
蕭譽倒沒注意對方是誰誰誰的兒子,反正他也認不出來,他同樣皺著眉頭看著越發靠近的駿馬,忽道:“不好——”
“贊之?”
蕭譽轉過身,朝駿馬賓士的方向急速奔跑,敏捷如獵豹,邊跑邊說:“看他這模樣,顯然是急著出城,廣寧街的盡頭可是東大街,萬一馬車來不及避開……”
沈淮一聽,也霍地變了顏色。
東大街位於皇城東牆南門景風門的兩側,從鐘樓至長樂門,大名景風門街,前後兩段連線著城郭。因郭內坐落著一座極大驛站的緣故,車馬過往,商賈雲集,每天不知多少人從此經過。最繁忙的時候,若誰的馬車輪子送了,或是發生了什麼事得停下來,後頭的車輛得一起跟著堵住。雖說眼下還沒到那種程度,但這駿馬如果衝上去,後果……
天澤樓本就坐落在廣寧街的盡頭不遠處,蕭譽又反應得快,當他衝到廣寧街和東大街的交界口時,恰有一輛騾車駛過。
這時,賓士的駿馬,也衝到了路口。
蕭譽情急之下,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地發力,衝刺,躍到那匹看上去已十分老邁的騾子身上,抽出隨身的匕首,狠狠往騾子的臀部一紮!
騾子吃痛,發足狂奔,車伕一個沒穩住,被狠狠地甩了出去,馬車之中則傳來女子的驚呼。
盧鄉侯的小兒子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闖禍,情急之下一拉韁繩,馬蹄前仰,堪堪停在騾車的後沿上方。
蕭譽見狀,將韁繩猛力一拉,強迫騾子停下。隨後,他將繫著騾子的繩子割斷,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抬著騾車的杆子,確定兩邊都暫時穩下來,這才對著車廂,十分歉疚地說:“失禮了,方才情急,不得已將騾子扎傷,再讓它駕車未免不妥。若閣下受了傷,我便帶閣下去醫館,若閣下無傷,我立刻去賃一輛車或轎子來,送閣下去原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