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心裡已大致猜到些許,點了點頭,說道:“既是這等,你們就去罷。”這幾個小廝應了一聲,抬了棺材進去了。
這二人又往前走,冬梅說道:“這是老爺要與太太沖一衝,連板兒都尋下了,看來老爺也不指望什麼了。”唐姑媽鼻子裡笑了一聲,說道:“她同我鬥了這些年,終究是我佔了上風。瞧方才那副板材,倒是上好的料子,做工也很是講究,這四個小廝抬著還累成這般,可見分量。這樣一口棺材,放在市面上,少說也得百十兩銀子,哥哥倒真捨得往她身上花銀子。”冬梅要圖她喜歡,便掰手算起來:“可不怎的,老爺是真捨得往太太並姑娘身上花錢。平日裡添置的金銀首飾不消說,便是換季時的衣裳,太太一人也得兩口箱子才罷,到了如今太太衣櫥裡還有沒穿過的衣裳哩。就是大姑娘,那麼點子大的小人,去年西域有商人來販貨,帶來一口一人高的穿衣鏡兒。她瞧著喜歡,老爺就買了下來,可使了七十兩銀子呢!田姨娘為討要不得,還跟老爺好嘔了一場氣哩。如今田姨娘也不知去了哪裡,說起來只叫人嘆氣罷了。”
唐姑媽想及這些年在夫家捉襟見肘的日子,不覺哼了一聲,啐道:“她們的好日,也就到頭了。”
二人在外略走了走,怕叫傅沐槐看見,便又回了上房。
這日一日無事,唐姑媽歸家,同唐睿又密議至半夜方睡。
隔日,唐姑媽又來,先到堂上見了傅沐槐。因有話要說,便藉著昨日的板材的由頭說道:“昨兒我在二門上瞧見幾個小廝抬了口棺材進家,哥哥是打算給嫂子沖沖?”傅沐槐滿面愁容,點頭說道:“時至如今也是無法,衝一衝也好,若得她好時,那副板材舍了人也罷。”
唐姑媽便趁勢說道:“哥說的也有理,若能求得嫂子病好,那便怎樣也是無妨的。前幾日我聽哥的話裡,很是發愁家中無人主理家事。我回去想了幾日,倒想出個兩全其美的主意,只是怕哥嫌我荒唐。”傅沐槐心中一沉,嘴上還是說道:“不妨,你先說來聽聽。現下已是鬧到這個田地了,那婆子又總也不見個蹤影。只要能渡了這難關,也不在意什麼荒唐不荒唐了。”
唐姑媽見這話裡有門,便低聲笑道:“我是想著,將我那小姑子春嬌給了哥哥,讓哥哥收她做房姬妾。一來家中有個姨娘,也好與哥哥替替手,打理家事方便——這幾日我瞧著家中這些個下人們,各個都懶散起來,大姑娘沒精力去管,我又是個嫁出去的姑娘,不好說他們,不及哥哥身邊的人來的便宜;二則,春嬌今年不過一十六歲,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哥哥又正值壯年,興許過上兩年還能生個男丁出來,承繼咱傅家香火呢。最末一則,卻是我自己個的私心了。”一語未休,她先瞧著傅沐槐的臉色。
傅沐槐見她這番言語,同先前女兒揣度的竟是一絲兒不差,心裡恚怒不堪,雙拳緊握成團,強壓著怒火,問道:“什麼私心?”唐姑媽笑道:“我這小姑子跟我一路自揚州過來,我夫家族裡已是沒人了,她的親事都著落在我身上。這孩子是打小跟著我那死鬼長起來的,我也不忍心隨意尋個人家糟蹋了她。然而如今這世道,哥哥也曉得,人皆勢力,她沒個好陪嫁,又沒個好孃家,卻上哪裡尋門好親去?不如哥哥收了她,她也算得著個歸宿。”
傅沐槐滿腔怒火,立時就要發作出來,只是憶起先前女兒的言語,勉自忍耐,半日才說道:“你的話倒也有理,只是我這個歲數,收這樣一個青春少小的姑娘,沒得糟蹋了人家,也是造孽。何況,你嫂子病的這樣重,我心裡煩的很也沒這個心思。”
唐姑媽連忙說道:“那也不妨,先叫她過來伺候著嫂子,待嫂子好了再說旁的。嫂子歷來是個寬厚賢惠之人,最是容得下人的,想必不會為這個怪我。”傅沐槐只是連連要頭說不妥,又道:“你嫂子這事不完,我是斷不會迎新人進門的。”說著,此事便罷了。
唐姑媽眼見為陳杏孃的緣故,此事不能成,又覺傅沐槐口裡話且是鬆動,便恨不得立時拔了陳杏娘這眼中釘。這日在上房裡待著,十分的心不在焉。她不敢使喚傅月明,便將一應差事都推與冬梅和寶珠,又把兩個姑娘使的團團轉,自家倒坐在一旁發怔。
好容易熬到晚間,唐姑媽起身,連晚飯也不吃了,只叫天福向傅沐槐帶了句話,便腳不沾地的歸家去了。
寶珠到倒了水回來,向傅月明說道:“這姑太太今兒也不知怎麼了,火燒屁股也似的去了,連晚飯也不曾吃。”傅月明正在窗邊坐著,望著窗外天上圓月當空,微微一笑,說道:“姑媽今夜,可是有急事呢。”
一夜無話,隔日清晨,冬梅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