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籍裡的的女子全是罪臣的妻女及其後代所組成的官家妓院。
杜霜醉一開始還覺得林暮陽只是想要戲弄她,所以才故意帶她來這樣的地方,就是讓她難堪、尷尬來著。
她縱然討厭,可做為良家女子,要說對青樓楚館的女子不好奇,那是假的。沒見過真人,都是聽說,說她們各個如何妖嬈美豔,如何風流嫵媚,如何佳人多才,如何無情無義……
這裡是銷金窟,也是風流冢,沒有哪個男人能越得了這關。儘管他們口頭上如何說著不過是逢場作戲,可是後宅因為青樓女子夫妻失和的不在少數。
所謂的賢妻良母們自然是對青樓女子不屑一顧,甚至鄙薄輕賤,可對於口口相傳,幾乎失真了的這一個特殊群體,能是充滿了神秘的好奇。
等到林暮陽坐定,叫了幾個年輕貌似的官伎吹拉彈唱,他指點頭向杜霜醉介紹誰是誰的女兒、侄女,是因為什麼淪落到樂籍裡之後,杜霜醉才明白,林暮陽是殺雞給猴看呢。
官婢和官妓,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林暮陽毫不隱晦的向杜霜醉宣示著,他對她的命運有著不可違抗的權力。他可以一句話讓她成為官婢,可也可以一句話就讓她成為官妓。
一雙玉臂千人枕,自古以來,妓的命運都是一樣的。儘管她們揚起美豔的臉,帶著說不出來的嫵媚柔美的笑,可淪落成泥的境遇是公認的、眾所周知的、不可改變的。
這就是他所謂的叫她認清自己的身份?
一曲唱罷,林暮陽揮手叫眾人散去,轉身對著杜霜醉道:“坐,陪我喝兩杯。”隱隱已經把她放到官妓的位置上了,羞辱之意十分明顯。
杜霜醉沒說話,跪坐下來,乖順的執壺倒酒。
林暮陽略飲了幾杯,腦子有點熱,終於在杜霜醉再次斟酒時,握住了她的手:“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是個聰明人,不必我多說。我會接你回林家,只要你安分守己,林家始終會有你的容身之地。”
杜霜醉只覺得自己手背上的這隻大手像一隻奇大的毛毛蟲。
她想起小時候盛夏時分睡不著,趁奶孃和丫鬟們睡著了,自己悄悄跑到院子裡玩兒。院角有一棵棗樹,每到秋天都能吃到甘甜紅潤的棗子。但最難熬的是必須要忍受夏天時樹上時不時落下來的一種綠色,背上長滿溝壑,毛刺粗大而分明的蟲子。
他們管它叫羊喇子。
形容已經夠可怖的了,最令人害怕的是誰被它爬過,面板就又麻又癢又疼,如同被蜇過了一樣。
很不幸,杜霜醉就被蜇過,那種疼、麻、癢,偏又不能觸碰的感覺持續了十來天。
而現在,她似乎又被羊喇子蜇了。
以到於她死死盯著林暮陽覆在她柔滑手背上的大手,躊躇不定,到底要做何反應。
是跳起來撓他一頓,然後大義凜然的準備伸頸就戮?跳起來的下場只有一個,死。讓她活著受這份屈辱,她肯定受不了。
沒等她反應,林暮陽已經涼涼的說道:“杜霜醉,人生在世,死不是最難的,活著才是,沒聽說過一句話嗎?生不如死。”
杜霜醉立時打消了跳起來的念頭。她手無縛雞之力,實在沒信心能夠第一時間跳起來穩準狠的撓到林暮陽。
那就沒什麼可糾結的了。
杜霜醉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十分僵硬的笑來,道:“今天來的那個嬤嬤,算是考驗我的麼?”
見她還算聰明,迅捷的開始考慮將來她在林家如何生存的問題,林暮陽很高興,他故作高深的點頭,道:“你放心——”
第185章、忌憚
杜霜醉第一個念頭就是,她可有什麼不放心的?
她現在這麼個身份,從哪方面來說都高攀不起林暮陽,他讓她進林府,與其說是在報復折磨她和許七,不如說是他給自己活著留個念想。
穆怡已經去了,和這個世界再無聯絡,一絲一毫都沒有,林暮陽再痛徹心扉,可已經過去了好幾年,而且他的人生還很長,會到五年、十年、十五年,甚至更長。
痛總會慢慢消退,他對穆怡僅有的記憶也會消失殆盡。
他是恐慌的,因為他害怕忘記穆怡。這是對感情和對他自己心思的背叛,可這又是事實,不是林暮陽能更改的。
他只能牢牢抓住曾經和穆怡有過聯絡的活人,把她們都綁在身邊,時時刻刻的提醒著他,穆怡曾經在,並且假裝讓自己相信她會一直在。
但很快杜霜醉也從淡漠、茫然的狀態裡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