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了陪著她重新站起來的時刻,他不要再錯過了她最痛苦的時刻。
不管這次有多大的壓力,不管這次她怎麼拒絕之間,他絕不會再放開她的手。
沈遇樹如此想著,腳下的油門踩得轟轟作響,紅色的跑車離火箭一樣疾射出去,像最熱烈的火焰,奔著他的心臟而去。
兩個小時後,他的車子駛入厲宅,彷彿已經知道他會來,厲御行站在車道旁等他。看到他那一瞬間,他眼前溼熱,在這世上,最瞭解他的人莫過於他。
看他下車走到他面前,厲御行一拳頭砸在他的肩上,不輕不重的力道,“叫你不要來,你偏不聽話!”
沈遇樹喉間翻湧起濃重的苦澀,一路過來,心頭的焦灼衝得他唇角又疼又燙,他不用照鏡子也知道,他唇上生瘡了,他只要一焦灼,總是這樣。
厲御行曾經笑過他,說他幹不了壞事,這一干壞事,嘴上就顯出來了。
厲御行看著他這副模樣,他嘆了嘆,“遇樹,別這個樣子,讓家珍看了,她心裡難受。”四年前家珍得憂鬱症,他自顧不暇,沒有通知在外流浪的沈遇樹,如果那時候他通知他回來陪著家珍,也許家珍不會遭這樣的罪。
“是,大哥。”沈遇樹低低道。
厲御行一怔,這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叫他大哥,他彷彿能在這聲大哥里聽出那厚重又絕決的意味,他輕嘆了一聲,伸手攬著他的肩,道:“去流水苑梳洗一下,我讓傭人給你備了衣服,清清爽爽的去見她,只是一樣,不許惹她哭。她月子沒坐好,再哭得留下眼疾。”
“好!”這一聲好,沈遇樹應得格外沉重,明明聽到她離婚了,他心頭是攥著一抹喜悅的,可這會兒全化成了綿密的擔憂。
“走吧。”厲御行拍了拍他的肩,領著他往流水苑走去。
半個小時後,沈遇樹將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突然緊張起來,他現在要以什麼樣子去見她?
太凝重了,她會不會反而有負擔?太輕鬆了,又會不會讓她看起來更狼狽?
他在鏡子前擠眉弄眼,卻始終找不到一個最佳狀態去面對她,直到浴室的門被人敲響,他才匆匆出去。不能再磨蹭了,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見到她。
厲御行看他從霧濛濛的浴室裡走出來,此刻他已不是剛才那樣焦灼,可眉宇間卻只剩下慌張,他明白他的心思,他沒說話,轉身往外走去。
厲宅不像沈宅一樣,是連在一起的,而是分散開來,待到行了成年禮,就分出主院,自己獨居一處。像古時候的皇帝,兒孫不會留在身邊,卻也不會離得太遠。
來到家珍的院子外,那拔高的海盜船已經在家珍結婚後,被下人移走了,那是當年他送她的禮物,那樣的旁然大物,裝進院子裡,佔據了大半個院子。
此刻走進來,院子裡空蕩蕩的。樓上傳來嬰兒的啼哭聲,撕心裂肺一般。有女人溫柔輕哄的聲音,一直耐著性子。
在他的記憶裡,家珍很少能耐得住性子哄什麼人,可是這會兒聽在眼裡,他心裡百般難受。家珍,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家珍。宏叉圍亡。
這麼想著,他腳步卻沒停,筆直的走進院子裡,進了內廳,上樓。厲御行沒再跟過來,看他進去,才轉身離開。
古色古香的少女閨閣,那日,他在院子裡,親眼看著她出嫁,他心痛如刀絞,卻只能死死的忍著,忍著她被另一個男人娶回家。
如今再走到這裡,他依然心痛如絞,是因為她沒有幸福。
他走上了樓,知道她的房間在哪裡,他曾不止一次來過她的房間,七年前,也有擦槍走火的時刻,最後他都忍下了,他說,他要把最美好的留在新婚之夜。
可是他們都沒有等到新婚之夜,就因為他一時的過錯,永久的錯失了。
來到門外,嬰兒的啼哭聲越來越響亮,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女人的聲音從溫柔到急躁再到帶著淡淡的哭腔,每一種音調都拉扯著他的心。
他終究還是推開門步了進去,從她手裡接過那啼哭不止的嬰兒。很奇怪,孩子在他懷裡,突然就不哭了,睜著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盯著他。
這是第一次,他看到了孩子,孩子真像她啊,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像得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小翻版,懷裡這小小的柔軟的身體,讓他的心也變得柔軟了。
“他叫什麼名字?”沈遇樹不會抱孩子,高大的身軀這樣託著孩子,有些彆扭。
厲家珍沒想到他會來,她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