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起來的數千名患者,其中有兩百多人並不是瘧疾。可是也不是人人都像那個中年漢子那麼幸運,得的只是風寒。有些人得的是傷寒,有些人卻是血吸蟲病。至於那個得了敗血症的女子,在第二日早晨就死了。
蔣老太爺看了桃華製做浸液的方法之後,就帶著幾名太醫去了洛南縣。幸而兩縣緊緊相鄰,洛南縣令圈出來安置病患的村子離藍田這個村子也不太遠,沈數帶著侍衛們兩頭奔波,及時傳遞訊息、下達指令。
不出沈數所料,洛南縣裡同樣有人想著借瘟疫之事發一筆財,不過他們膽子更大,乃是當地一藥商,勾結了洛南縣令,一則給患病的百姓使用黴變藥草,一則是強令未病的百姓都購買他的藥堂出的所謂“防瘟湯”。
蔣老太爺到了洛南,一嘗那防瘟湯便發現,這東西不過是裡頭放了些金銀花和甘草熬出來的,與治瘧症根本毫無關係。只是那藥商自恃有縣令撐腰,並不將他看在眼裡,反而誣衊蔣老太爺無真才實學,煽動了一些不知情的百姓要將蔣老太爺趕出洛南。
沈數趕過去的時候,正遇上百姓鬧事。他連遲疑都沒有遲疑,當場就抽出佩刀砍掉了那藥商的頭。鮮血迸流,一顆人頭骨碌碌滾下來,駭住了百姓,也駭住了洛南縣令。
不過這時候他後悔也來不及了,沈數甫一問清事實,就將這縣令下了大獄,令縣丞代掌其職,與藍田這邊一般開始滅蚊治瘧。
有了血的警告,洛南一眾官吏和藥商們噤若寒蟬,再沒一個敢說話的,事情進行得倒比藍田這邊還要順利。只是跟藍田一樣,疫情發生已有十幾天,縣令眼看壓不下去才上報,所以瘧症已經傳播開去,且有些病人病情已重,回天乏術了。
桃華到藍田的第三天下午,蔣錫親自送了四大車的新鮮黃花蒿過來。他被太陽曬黑了一層,身上的衣裳還沾了草葉泥土。不過他自己全無所覺,倒是看見桃華嚇了一跳:“桃姐兒,你這——”
桃華現在的模樣當然比蔣錫還糟糕。這幾天正是壓力最大的時候,前頭被耽擱了病情的患者不停地死去,有很多人病情太重,一碗碗的黃花蒿水灌下去也沒有用,最終還是死了。這裡頭尤其以婦孺老人為多,幾乎是每個時辰都有屍體不停地往外抬。
與此同時,縣裡還有病人不斷地往這裡送,且縣城周邊傳來訊息,灞橋也出現了瘧症患者。過了灞橋,就要到長安了,桃華不得不分出有經驗的太醫趕去灞橋,務必攔截住瘧疾的擴散。
人分出去,她自己的壓力當然就相應地增加。薄荷開始還想著能讓她的姑娘吃上一口熱飯,穿上件乾淨的衣裳,但很快的,連她也被拉去幫忙了,所以桃華現在穿的衣裳已經揉得像幹鹹菜,就連遮臉的白紗也染了大片的汙漬。
“我沒事的。”桃華活動了一下有些發僵的肩膀。治疫就是這樣,沒白沒黑地幹,每天只睡幾個小時。上輩子她有經驗,這輩子的身體也還不錯,能頂得住,“爹,你不能這樣穿。”
雖然已經八月裡,但中午的太陽仍舊很烈。蔣錫頂著日頭趕了半天的路,熱得把衣袖高高挽起,領子也敞開了。桃華連忙給他放下來:“到了疫區就要防蚊子。爹,你去山上找藥,也要把臉上手上都遮起來,一定不要被蚊子咬到。”
蔣錫有些不明所以:“怪道我一路過來都見人在薰煙殺蚊,說是這瘧症都是蚊子叮了人才傳上的,原來是真的?”他從縣城穿過來,只見那些人家裡家外地忙活,有水窪的地方填平,大一些的池子裡就灑上些搗碎的打破碗花之類的滅蟲藥,房前屋後有些大樹被蛀出樹洞來的,也用黃泥填進去抹平,忙得不可開交。
桃華點頭:“是真的。雖然現在殺滅了許多蚊蟲,但總有些是殺不滅的,只能等到天再冷些將它們凍死。所以爹你現在一定要小心。”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消除蚊子的越冬場所,殺滅已有的孑孓,等到了冬天蚊子絕跡之後,洛南藍田兩縣百姓家中還要再滅一遍蚊,才能防止有些帶病的蚊子越了冬,到明年再發起瘧來。
蔣錫忍不住問:“桃姐兒,這些,你都是從行醫手稿上看的?”那些手稿他也看過的,怎麼沒記得有這些?還有那臭蒿治瘧,好像也沒有提啊。
桃華笑笑,沒有回答父親的話,只低頭給父親整理好衣襟,拿出個簡陋的荷包給他掛上:“爹辛苦了。這裡頭是驅蟲的藥,帶著總是好的。”
“爹不辛苦。”蔣錫立刻就把問題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這個你帶!爹是去外頭找藥,不用帶這個。”
桃華按住他的手不讓他解下來:“我有幃帽呢。薄荷還給我做了個紗手籠,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