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然後放下鴿子,手肘支在膝蓋上,輕輕道:“我都想了,你還不想?”
如晦的心一竄,已經握住了她的手,他就勢蹲到了她面前。一個膝頭蹲得很低,幾乎貼著地,差不多是求婚的姿勢。遠冰正要調戲他“我想歸想,有說合作者是你嗎?”看到他眼睛亮亮的光芒靈動,心被一紮,頓時失語。
理所當然是他?
如晦心滿意足的拉著她的手,一晃一晃的,像個孩子:“這是我們認識的第十個年頭,不但日本鬼子被打跑了,三大戰役都快結束。你終於想通了?”
冰笑:“你是不是要說,我的決定是多麼的明智和偉大,只是來晚了點,人家釋家牟尼只在菩提樹下坐了幾天就想明白了。”
如晦也笑,居然也會開玩笑:“是啊,因為你笨嘛。世界之大,你的不開心卻只有我一個人看在眼裡、憐惜在心。你不選擇我,又選擇誰呢?”
憐惜?遠冰疑惑地盯著如晦看。愛到極致,就是憐惜。女人活著,就是要人愛惜的。而且她也相信,無論這個世界怎麼變,無論自己怎麼變,他的憐惜不會變。不變的,就是永恆啊。
遠冰的喉頭一堵,心裡默默的發誓:今生今世,一定不要傷害這個真心的痴心的傻子。
在異鄉謀生的人,什麼都比較湊合,請雙方的同事朋友吃個飯,在辦公室發一輪喜糖,婚就算結了。最有意義的,不過是去民政局辦事處領個紅本本,意味著從此以法律的尊嚴保證,你賺的錢別人可以搶一半。
領完證,如晦圈著遠冰的腰,第一次說:“我愛你。”語氣神情都像宣誓。
冰兒笑得直喘:“傻子啊你。給家裡打個電話說一聲啦。”
“好啊,你都不說愛我。”他抱怨道,有點撒嬌的意味。
遠冰的心一顫,摸著他的臉,故作淘氣的逃避:“我就是什麼都不說,你這個傻子!”
如晦的單生宿舍有點悶熱,我也不想跟他“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於是一起去屋頂納涼。如晦還要誇張地帶上紅彤彤的“打劫證書”,被我喝止了。
“我們這樣太委屈你了,過年再在兩邊家裡給你補婚禮,保證熱熱鬧鬧的,好不好?”如晦的口氣像用一根棒棒糖哄小孩子。
我搖頭,很淡漠的。我向來不重儀式,婚禮也不過是個虛弱的手勢,根本還在人的心境。
從少女的心,到少婦的心。
對著燦然河漢,我默默自陳:從此時此刻起,我,王遠冰,就徹底作別了昨天,作別了少女情懷,作別了一切回憶,從此好好的過日子、好好的活。因為今天,我結婚了,結婚的人是新人。“新人”,這個詞真是太好了。“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放逐了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也捨棄了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從今往後,我要做新人。
“我愛你。”
“我也是。”
……
“遠冰,有件事情我想問你。你要不願提就算了。”
“什麼?”我遙望星空,回答得心不在焉。
“你還想東方寒嗎?”
我整個身子都彈了起來,然後就開始劇烈篩糠。東……方……寒?東方寒!心底裡最深的痛。這麼多年來,這三個字從來沒有從任何人嘴裡吐出過,甚至沒有在我心裡出現過,我只用“他”。他怎麼知道東、方、寒?
“你自己說的。那年生日你喝醉了,親口告訴我的。你問我喜不喜歡聽故事,說這裡有棵梅樹見證了一個故事,要講給我聽。你還說,……”
不記得了,不記得故事講完後,我還很舒展地笑,很冷靜地評論:“別人總說我們第一代獨生子女很自私,我總不同意。現在才知道確實是如此。所謂自私,最根本的一點,就是意識不到他人的存在,即使那人是存在於自己的內心深處。所以,最自私的人會連自己都丟失、最自戀的人傷自己最深。”
我異樣冷靜地看著身邊這個已經是我丈夫的人,“高如晦,這種問題你應該在結婚之前問,這樣還來的及。”我的聲音碎成了千片萬片,碎成了銀河星,飄散在風中,消失在宇宙深處。
如晦看我的眼神冷,卻靜:“我不在乎,真的。那天晚上你就問過我,說你不是一個情感空白的女生,而我是第一次用情,我們之間不平等,我受得了嗎?後來你睡著了,我想了一整夜。我受不了,受不了你心裡還有陰影,可是離開你我更受不了。古人說兩害相權取其輕,我就理性地選擇了非理性。”如晦的聲音忽遠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