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的,無論拋棄多少,也定要得到。
此時,姜子期這一句,無意之中戳中了姜瑜所在意的那一點。她的目光愈發冷了下來,連一點情誼都無,“軀殼和靈魂不能兼得的話,留著軀殼也不錯。”
這樣的姜瑜,又陌生……又可怕……
而電腦上,那一段關於十年前姜瑜所作所為的報告,看得叫人觸目驚心。
若不是姜瑜坦蕩的毫不介意的態度,他甚至想要欺瞞自己,那不過是這世上的以訛傳訛。又怎麼敢承認,自己的親姐姐,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這圈子裡,不乾淨的事情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實太多太多。
可獨獨她,最叫他心疼。
可又偏偏是自己的姐姐,做下了這麼些無法被原諒的事情。
那麼,所有的罪過,由我來承擔,由我來贖。
如此之外,還能夠怎樣彌補?
又或者,即便如此,也還是什麼都無法彌補與挽回。
“你來做什麼?”姜子期無意於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轉而問道。
“已經沒什麼事了。”姜瑜的臉色連一絲緩和都沒,反而更凝重了些,她站起來,“有些事,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
姜子期看著姜瑜往外走去,沉聲說,“如果你一定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阻止你。”
姜瑜的腳步頓住,“那麼,等到兵戎相見的那一天,就算是你,我也不會放過。”然後,未回頭,也未作任何停留的走開。
你說賦盡高唐,三生石上;後來君居淄右,妾家河陽(14)
姜子期看著姜瑜的背影,目光重新移回自己的電腦上。虺璩丣午電腦螢幕的光映在他的眸子裡,幽幽的藍白色。
他的手驀地攥緊,指節寸寸泛白,牙關緊咬著。
那些紛繁的情緒在胸口洶湧著,叫囂著,卻無法尋到出口。
這邊,何可人掛了電話,雙手環抱著自己,靜靜看著這窗外的景緻。碧綠的樹木隨著風起輕輕搖動著,閉上眼,深深地吸聞,甚至能聞見樹和草的清香。這一刻,遠離了清河城,遠離了所有的繁華喧囂與爾虞我詐,站在這裡,她卻真真的感覺到了悲傷。
世界如此之大,卻從哪裡尋一個可以停歇的港灣?
這麼想著,她漸漸失了神。
遲宇新等得不耐煩,直接推門進來,就看見何可人立在窗前,單薄的身子被日光勾勒得益發瘦削。她失了心魄似的,只是痴痴站著。
遲宇新走上前去,從身後,雙手環住她的肩,將她擁進懷裡。
何可人反應過來,耳邊,是他平穩的呼吸聲,和溫熱的氣息。這擁抱,反常的溫柔。不過也沒什麼好詫異的,遲宇新的話,慣來都是這麼陰晴不定,捉摸不透。
“吶,三哥……”
“嗯。”
她喚著,他也輕聲的應著。
何可人低了眉,很多很多的話哽在喉嚨裡,卻怎麼都說不出口。於是,到最後,也終究只能說一句,“走吧。不是要去爬山麼?”
真正在意的事,真正在心裡百轉千回的情緒,真正想要傾訴的痛與淚,卻是永遠都無法吐露出來,無法見得光明。
就像她,這一生,似乎也只能永遠在暗夜中摸索著前行。
兩個人一路上山,何可人一路跟在他身後。遲宇新一絲紳士風度都無,也不看她,只是自己一個人自顧自地往前走。
何可人從沿途的山路上撿了一根樹枝,當柺杖使。有那麼一刻,走在他身後的時候,她忽然覺得,這一切,毫無意義。
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呢?
跟在一個不可能會回頭看向自己的人身後,一路抵達終點,又能如何呢?
雖是如此,卻還是靜靜跟著他的步伐。
失了心智一般。
遲宇新先抵達的山頂,他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的看著何可人一步一步走進,看著她走到自己身邊來。
“感受如何?”
何可人從隨身的揹包裡掏出溼巾擦了擦汗涔涔的額,一邊說著,“雙腿發軟,心跳加速,汗溼如雨。”
“低俗。”
“不然,遲少來談談你的感受?”
遲宇新看著遠處。有風吹過來,擦著他們的臉而去。山下是鬱鬱蔥蔥的樹木和被分割的大大小小的田地,大塊大塊由淺及深的綠色,衝擊著視覺。即便是再平凡不過的景色,站在這山頂俯瞰,也足以叫人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