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檔案分了三分之一給他,囑咐他拿去看完了立刻彙報情況。大家都是校友,有些人甚至還在大學裡就彼此熟識,於是小高管連往家打電話都不怎麼躲著人,拿著手機往窗邊一站就開了腔:“老婆啊,我今晚加班你自己吃吧。嗯,不用等我了……一個人在家乖一點啊,嘿嘿,明天見。”
辦公室裡立時響起一片抽冷氣的聲音,眾人大呼酸死了受不了,都說豬八戒娶了媳婦就是不一樣。
小高管姓朱,初進公司的時候被大家小朱小朱地叫慣了,漸漸就成了小豬。去年辦了婚禮被戲稱作“豬八戒娶媳婦”,幸好他脾氣好得驚人竟一點兒也不介意。小豬的媳婦是一家大飯店的西點師,有時中午得空了還會大老遠的送點心水果到公司裡來,原本不大的工作區域被這兩口子弄得格外溫馨,有時連陳揚碰上了都要蹭幾塊小蛋糕解解饞。
生活在不同的人身上展現出截然相反的面目,陳揚不可抑制地回憶起自己曾經享有的獨一無二的感情(炫)經(書)歷(網),心底像被火灼了一般微微發痛。葉祺遠比常人的伴侶功能強大,他了解他從內而外的每一種優缺點,按他的生活軌跡照料著力所能及的每一個細節,然後關鍵時刻與他並肩而立共看風雨……自從他留下一個冰冷的吻轉身離去,這麼多年再也沒有人能填補那個黑洞的哪怕萬分之一。
不幸在萬家燈火的時刻被勾起了傷心事,陳揚面上更加冷峻深沉起來,一頁頁翻著資料唰唰作響。小豬有些洩氣地看著他完成任務後站起來舒展筋骨,忍不住掂著自己手裡依然厚重的一疊紙開了口:“陳學長,你說我是不是太笨了,連點文字資料都看得這麼慢……”
陳揚眺望著城市的紙醉金迷,漫不經心地鼓勵他:“我聽你概括得還算簡潔,至於閱讀速度……你已經比普通人快了。”
小豬更加洩氣了:“我什麼時候才能像葉學長一樣……”
陳揚回過頭來看他一眼,多少有點詫異:“怎麼忽然想起葉祺?”
“大學裡老師給我們舉過例子,說他教過一個叫葉祺的學生,看什麼東西都一目十行。”
陳揚飄忽地笑了一下,補充道:“他其實還過目不忘,只是怕別人打他不敢聲張。”為了樹立這個重點培養物件的信心,他繼續安慰著:“葉祺那是天生的,你不用跟他去比,只要你自己儘量提高效率就行了。”
小高管同學估摸著夜深人靜了,老闆的戒備也不怎麼森嚴了,想了想索性接著說下去:“這真是太不公平了,我這麼說您別生氣啊……比如您和葉學長這種人,天生就比別人少很多曲折,天生……”
陳揚笑了,聲音不大但很明顯,小豬應聲收掉了下面的話。
“不全是這樣,其實你這麼說對所謂的“天生優秀”的人更不公平。因為與眾不同,所以要承擔更重的責任,比如葉祺上大學的時候幾乎天天熬夜,好像只有博覽群書才對得起自己一目十行。我……你也知道的,這間公司剛成立那陣子我差點就茶飯不思了,後來都有員工跑進辦公室來勸我歇一歇。”陳揚的語速很慢,像是一點一點在剝出事情的真相:“把所有的成就都歸功於天資是最草率的想法,公司下面的人也在羨慕你平步青雲,但我想你自己應該清楚你付出了多少努力。”
這是正面的、不掩讚賞的評價,小豬聽了差點感激涕零,憋了老半天才憋出一聲“謝謝”來,再次把陳揚給逗笑了。
龐雜社會機器的運轉確實需要他這樣的人,年輕、肯幹且上進心強烈,對成功充滿了炙熱而狂野的渴望。一茬又一茬新鮮的職場人像麥子一樣生長著,然後如他們的前輩一般學會麻木與推脫,最後成為新麥子汲取養分的泥土。
無論什麼事,人還矇在鼓裡的時候都容易不亦樂乎,一旦看穿了便深感別人都滑稽可笑。所以陳揚寧可把天資打個包送人算了,矇在鼓裡該有多麼快樂啊。
同樣是深更半夜,有人不眠不休就有人安享溫馨。陳飛與沁和魚水那啥後正相擁著絮語,忽然被一聲溫軟的“爸爸”驚得雙雙清醒過來。
“向晚?”陳飛一邊坐起身一邊扯著散在被面上的睡衣:“是不是做惡夢了?”
嬌貴的小女兒站在他們床邊,聲音有點弱卻相當平靜:“不是。有一隻蝙蝠飛進了我房間,我好像把它踩死了。”
沁和在被子裡僵了一下,彷彿看到小向晚被阮元和或者葉祺之類的魂靈附身了:“陳飛你去幫她處理一下,我……”
陳飛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長髮,黑暗中雖看不見表情卻絲毫不減溫柔的感覺:“你等一等,我馬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