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裡六隻驚恐的眼睛很快找到了同伴,對上之後在彼此的眼睛裡都找到了同樣的懷疑。這,這,這……邱礫忽然舉起泛著微光的手機螢幕,小幅度地晃了晃。另兩隻這才醒過神來,當下最緊要的就是不能驚著顧世琮。管他是不是想跳樓,都不能讓他發現有人醒了。
很快第一條簡訊就過來了,王援的,“咱要是都不說話,他直接就下去了怎麼辦?!”
簡訊來來回回,連振動提示都被切成絕對的安靜。那是他們的朋友,那是一條命,葉祺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的跳下去。
焦慮在每個人心間蔓延,冰冷粘膩,極致的恐懼。
凝滯的靜謐中,邱礫告知了另外兩個人,決定賭一把。刻意做出的朦朧的聲音,他拖著懶洋洋的長音開口:“你有病啊,這麼晚了站陽臺上。滾回來睡覺……”
顧世琮黝黑的背影猛然一震,依然沉默。
葉祺屏息靜氣,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腕。這一刻,他向所有的神佛祈禱:讓他回來!讓他回來!未來不會再像原來那麼好,或許會很艱難,但這並不是放棄的理由!
顧世琮,你聽到了麼。堅韌,原本就是生而為人的責任之一。
於是,在陽臺的門再度從裡面被合上的那一刻,葉祺滿嘴血腥味,卻如釋重負。
自然沒有人敢問他剛才是不是真想跳樓。顧世琮一聲不吭爬上床去,不一會兒呼吸就悠長起來,倒是真的睡著了。
葉祺儘量慢地放低背部,終於又躺回床上。這樣的氣溫,竟然讓他急出了一身汗。但很奇異地,有一種久違的真實感漸漸包圍了他。葉祺不無悲哀地發現,在他自己的內心深處,他的喜怒甚至他的存在,都需要別人所引發的事件來標記。
透過蚊帳的頂,天花板上是深藍色縱橫交錯的寬頻線,像一張無可逃脫的網。葉祺仰臉平復著心頭的震顫,習慣性去探自己的脈搏,果然又是不正常的。他忽然想起上回去看專家門診的時候,那個白髮蒼蒼的老醫生諄諄囑咐他要避免劇烈運動、避免情緒波動、避免熬夜,還很好心地跟他說心律平畢竟有毒性,不能總是吃著……
葉祺想著想著,居然笑了。他的生活比連續劇更像連續劇,教他如何避免情緒波動。稍稍有一些胸悶,料想是早搏次數多了的正常反應,幸好不是很嚴重,定一定心神也就睡過去了。
明天,還不知道是怎樣一個日子。
20
20、2
顧世琮足足失魂落魄了一個星期,直到週末回去了一次,看到家裡人情緒狀態什麼的都還算穩定,這才自己也穩了神。他有王援陪著,那夜鬧了一回疑似跳樓案之後,邱礫也不似之前那樣冷言冷語的,寢室裡的氣氛恢復得很好。恍惚時光回到了他們大一剛剛開始住一起的時候,只不過那時候是客氣,現在是賠小心而已,一模一樣的平和。
葉祺這學期是打定主意想拿學院裡的獎學金,所以早早就準備開始通宵複習了。邱礫一向睡得早,於是他幾天內把常用的書、電腦和幾件最能禦寒的衣服都搬到了陳揚那裡,弄得晚了就在那張空著的床上湊合一下,反正離天亮也沒多久了。
這一天看市場營銷看到興頭上,這種虛大於實的東西也不想再翻第二遍,葉祺在桌邊坐到午夜前後,連脖子都僵硬了,只好轉戰到床上去。
陳揚在忙著跟陳飛瞎扯,一起長大的感情果然還是不一般。時間流逝地飛快,窗外的深冬凍雨發出細碎清越的動靜,屋內除了翻頁和敲鍵盤之外就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了,純粹而寧謐。
那一陣鋼琴曲響起的時候,陳揚的第一反應是去看自己有沒有開啟附了音訊的網頁,卻聽到葉祺在房間另一頭開了腔,聲音極其疲憊:“是我的手機。”四下望了一圈,無奈道:“好像在你桌上,我剛才隨手放了忘記拿走。”
陳揚看了看,果然在電腦後面。葉祺見他自然而然伸手拿起來,就添了句“擴音吧,我聽著呢。”
那邊一接通就是一聲“葉祺”,低沉溫柔,聲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是韓奕。
葉祺緩緩轉過頭去,目光像一團流動的火焰,卻似沒有一絲溫度,陳揚覺得自己拿著他手機的那隻手冰火兩重天,幾乎要被灼傷。
電話那頭不管不顧接著說下去:“葉祺,我還愛你。我真的離不開你。”
沙沙的電流音,通話效果卻出乎意料得好,葉祺甚至能從那邊馬路的喧囂中辨別出程則立略顯慌亂的聲音。如果有他陪著,那韓奕很可能是喝多了。
尷尬到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