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覆到當時的美好或悽哀。
檸子醒來已是翌日清早。大雪已經停止,窗外白茫茫一片,有麻雀和不知名的小鳥嘰嘰喳喳地在雪地上覓食。人們開始起來清掃大雪。鏟雪車不會開到如此偏僻的街道來,只能自己動手清理。房東身體很好,也很勤勞,動作特別快。僅僅一個小時,就將堆積在門口的雪清除乾淨,還堆起來一個碩大的漂亮的雪人。她的兒子用一根胡蘿蔔插上去當作雪人的鼻子。
遺忘的方法
我攙扶著晃晃悠悠的檸子,看著在勞動的人們。
檸子問我,昨晚我怎麼了?
我將她發起高燒的事情一字一句地說給她聽。然後,她輕輕地哼了一聲,漫興,你不該救我,讓我醒不來才好。
自嘲的,輕蔑的語氣,然後沉默著慢悠悠地走進房間。
漫興,你真的不該救我,真的。她說。
依舊是輕蔑的,嗤之以鼻的語氣,伴隨著冷笑。讓人在這個寒冷冬季中聽到,感到徹骨的冷。
那年冬天時間很長,也很冷,已經下過數場大雪。每一場雪都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
母親死後,她時常會問我一個問題,並且可以在任何場合問起來。在公車站,廁所裡,餐桌上,書房裡,商店裡等等任何場所。
她都不經意間地問起我,漫興,怎樣才能忘記過去?
我看著她,認真地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也是我想迫切找到答案的問題。可是沒有誰能答得出。
她看著我說,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麼?
什麼?
我想到了可以遺忘過去的方法。
什麼方法?
死。
……為何這樣說?我其實並不贊同她的這種說法。死只是人生的結局,它不能被當作解決任何問題的途徑。
因為唯有死,才能讓我停止思想,停止痛苦。
為什麼,檸子?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她看了我一會,然後眼睛裡蓄滿淚水。她表情難過地搖搖頭,漫興……漫興……她一遍遍地叫著我的名字,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經過這場災難和病痛,檸子的精神狀況也隨之發生了變化。她開始變得毫無條理,有時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面色蒼白,衣著邋遢,經常不經意間就流下眼淚,躺下時身體會發抖,縱然睡著也會被噩夢驚醒。
她抱著我的腿,瑟縮著身體,眼神悽哀而恐懼。
她說,我看到她了,她來找我,讓我跟她一起回去。
她開始變得抑鬱而神經質,總會出現幻覺,尤其是在深夜。她總是會看見她的母親在叫她,讓她跟她一起回去,但是從不說去哪裡。
傷口太深
因為放心不下她,開始對她形影不離。
但悲劇仍舊無可避免地發生了。是在深夜,與檸子躺在一起。確定她已經睡著後,我也轉過身體,因為寫字的疲勞,讓我很快進入沉實的睡眠。
不知何時醒過來的,也許是聞到了某種氣味,也許是因為寒冷。醒過來時,下意識地摸摸身邊的檸子,可這一手下去,觸控到的,不是檸子柔軟的身體,卻是一灘灘的血。粘稠,芬芳,溫熱的血。
我被嚇呆了,驚跳起來去開燈。然後看到了令人觸目驚心的畫面。
太多的血,鮮紅的,一灘灘,一塊塊地沾染在碎花床單上。已經看不清檸子手臂上到底有多少傷口,全部的傷口都在往外不停地冒著血。旁邊,是一片粘著幾縷血絲的刀片。
她在傷害她自己,她在我睡著後傷害她自己。我一邊哭著給安劼打電話一邊跑下樓去找房東。安劼來得很快,看到眼前的檸子,不由分說地抱起來下樓。
房東已經給檸子包紮了傷口,但是手腕有一處傷口太深,無法止住血。
安劼的車開得飛快。房東一聲聲地嘆氣,年紀輕輕的,有什麼想不通的事情?
我抱著早已奄奄一息的檸子,開始大聲哭泣。
檸子沒有死,只是失血過多,手腕處的傷口也已經包紮完好。這是令每個人都欣慰的。
整個過程,我都沒有告訴薛離。安劼明白我的意思,現在的檸子最最經受不起的就是回憶的侵襲。薛離就是她的回憶,她已經遍體鱗傷,她不能再受傷。
檸子醒來後對我蠕動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她的眼角,不間斷地有眼淚流下來。我走過去,撫摸她包紮著的手臂。
檸子,不要這樣。你不能這樣呀?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