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通了。
定然是當年宋乾誠密謀策反的時候,被查案的父親蘇青發覺,然後便將得到的證物藏了起來,隨後便遭到追殺,累及蘇歡母子三人。
蘇歡此時也全然記起,那殺害母親的蒙面之人,那雙犀利狠極的眼睛,便是那位兵部尚書宋乾誠。
十年前,他還不是尚書,卻喪盡天良,做盡此等人神共憤之事,連孤兒寡母都不放過,那麼父親的死自然也是他所為了。
此等家仇被埋葬多年,終於在今天揭開了謎底。
蘇歡這才明白父親遺言之中所說,要她不必報仇,想來是因為他那時已經知曉宋乾誠此人不是她一個小姑娘可以敵得過,不要報不了仇,反而連蘇家的血脈都斷掉了。
她蹲在地上,腦子裡翻來覆去地想這些事情,一時間又是憤怒又是氣苦,多年來的悲傷和仇恨一擁而上,吞噬得她有些看不清周圍的事物,直到被寧筱之拉了一把,才勉強轉回了心神望著他。
他這次沒有將她攬進懷裡,也定定地望了她一會兒,忽然說道:“你變成兔子了。”
“啊?”她的心神又被他拉得更清明瞭一些。
他將手指撫上她的額頭,撥開額前的亂髮,順便抹去她眼角不經意間流出的淚水,柔聲道:“我看見你的眼睛裡,紅紅的。”
“那是我哭的。”她想推開他自己拭淚,卻被他握住手掌。
“不。”他輕輕捏著她的手,含笑望著她的眼睛道,“方才這裡面出現了你這樣的姑娘家不該有的情緒。”
她有些煩躁,撇開了眼神。
“我知道。”她有些不是滋味的低喃,“憤怒,怨恨,你看到了這些。”
多年來,她始終都是一個沒心沒肺長不大的丫頭,喜歡的人便是追,不喜歡的人便躲開,跟他饒舌鬥嘴,甚至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不當回事。
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以為,她其實就只有那些簡單的情緒罷了。
他輕嘆了聲,用手託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側過來,她再轉到一邊,他再輕柔地側過來,她再轉到一邊,這樣如是幾次,她終於有些抓狂,乾脆不再轉開,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你看吧,反正我就是這個樣子,我就是要報仇,就是要怨恨!”
她甚至微微笑了笑,笑出了眼淚。
他點點頭:“沒錯,你就是這個樣子,對著我又何必要藏著掖著。”
這些年裡,這丫頭寄人籬下,忍辱負重,對自己的性格壓抑得太久,對著寧顧遠夫婦恭敬,對著寧逸之努力做出最好自己,只有對著自己的時候好像才能變得真實些。
他就喜歡她這個有些呆有些傻的樣子,於是伸手用指腹輕輕拭掉她的淚:“你這樣其實挺好的。”
她微微愕然,她現如今愛哭愛鬧,情緒上來的時候也不講理,又有哪裡好了?
蘇歡淚眼婆娑地瞧著他:“哪裡好?你不是說方才那樣的情緒姑娘家不該有?”
他笑了笑,拉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本正經地說道:“對啊,我是說姑娘家不該有。”
眼瞅著她又有些黯然還有些憤懣,他終於噗地一聲笑出聲來,攬著她說道:“父母之仇,如果不會憤怒怨恨?我是說姑娘家不能有,又沒說別人不能有。”
她一時間沒回過身來,只是愣愣地瞧著他。
他沉吟了一下,忽然站起身來,拉著她一路走到那已經挖開的墳前,皺了下眉,而後笑道:“儘管這裡不是你娘真正的葬身之處,但此時暫時也無處可尋了。”
說罷,拉著她朝著那墳前的墓碑跪下。
她被扯得踉蹌一下,一頭霧水,不知他究竟要做什麼,卻也跟著跪下,接著便聽得他清朗的聲音響起:“娘,筱之與歡兒在此拜祭您,我在此起誓,會照顧好歡兒,而您的血仇也會一力承擔,不讓她擔負此仇恨。”
她聽得呆在當場,待他躬身磕頭,才怔怔地跟著拜了下去。
而等再次起身,便瞧見他笑眯眯地對她說道:“現在好了,姑娘家還是不要有這種情緒了,以後有我在。”
有我在。
三個字輕輕鬆鬆地說出來,卻沉甸甸地放在心上。
她真的可以將以後的歲月和人生都交付在這個人手上?
她又想起,娘在臨終之際,告誡過她,以後挑選夫婿的時候,不要看那人的相貌,也不要看那人的家世,更不要看那人是否英雄再世,若是那人對她好,便可以傾心嫁了。
她曾經以為那個人是寧逸之,卻沒有想到兜兜轉轉這麼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