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大成一把攔住,恭恭敬敬的問道:“方此大戰之際,大人不在兵部辦事,卻要到哪裡去?主官不在,倘若衙門有事,該尋何人作主?還請大人明示。”梁廷棟無限惱火,哼了一聲,不理不睬地仍是要走。驀然想起,此人如此竭力為袁崇煥說話,想必與他私交匪淺,不如便叫他充當說客。這種人甚是好騙,只要挾以君國大義,便沒甚麼事情辦不到的了。
果然餘大成聽說如此這般,當即領命,一面請得了聖旨,一面便攜了兵部蓋印公文,前往鎮撫司去見袁崇煥。袁崇煥見了他,似乎很是高興,不住打聽京城防務,聽說皇帝將諸路援軍盡皆集聚京師,不由得以拳擊壁,大呼糟糕不已。他原本分兵把守三河等地,就是要互為犄角,免得給韃子大軍一舉擊破。一支兵派出去騷擾敵人後方,所得的效果遠比正面迎敵大上數倍,何況是尤世威、侯世祿那等戰力不佳的部隊,倘若給韃子鐵騎直接對上,那還不如刀切豆腐一般,任憑宰割?當下一再叮囑餘大成,定要上奏皇帝陳明此節。餘大成見他淪落至斯仍是念著軍國大事,不由得一陣心酸,明知縱然苦諫崇禎也不會聽得進去,也只得權且應承下來,始終不忍再讓袁崇煥失望。
袁崇煥何嘗不知餘大成的心思,苦笑幾聲,更不再提此事。餘大成說起給祖大壽寫信,袁崇煥仍是一口拒絕,更大有趕他走的意思。餘大成無法,只得暫且告辭。臨出門前,袁崇煥忽然扯住他衣袖,低聲問道:“桓震現今何在?叫他來見我,不可給旁人知道。”餘大成一怔,不知他有甚麼要緊事情定要面見桓震,況且鎮撫司獄也不是尋常人說進便能進來的,一時猶豫,並未便答。袁崇煥見他神色似乎不願,又道:“容我見他,方肯考慮寫信之事。”餘大成默然良久,點頭道:“我去設法。”
他回去見了梁廷棟,並不提起袁崇煥主動要見桓震,只說現下袁氏舊部只有桓震一個在城裡,令他前去勸說,或能收效也未可知。梁廷棟狐疑半晌,似乎覺得並沒甚麼危險,又或是有恃無恐,竟應了下來。袁崇煥既是欽犯,要去見他也必得皇帝批准方可,只是餘大成既已請過了聖旨,便帶一個桓震進去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情。
餘大成欣喜不已,當即去尋桓震。到得他家中,卻是大門緊閉,空無一人,這才想起昨日曾聽他說過要去面見申甫,現下想必仍在那和尚營中。當下一路追到武學來,恰好趕上桓震正要離去,將他堵在了半路之上。
桓震聽說袁崇煥指名要見自己,心中如同打翻了一個五味瓶一般,不知是甚麼滋味。仰天嘆了口氣,反問道:“我若說不願去呢?”餘大成愕然道:“何出此言?”桓震搖頭道:“沒甚麼。我隨你去便是。”餘大成滿腹狐疑,也不好出口相詢,一路悶悶地帶著他進了鎮撫司獄。
進得大牢,只覺一股黴爛氣味撲鼻而來,數九寒天,獄中並無火爐,只冷得沁入骨髓。想到袁崇煥就在這等地方受苦受難,心中著實不是滋味。
袁崇煥關在最裡面一間,一絲陽光也照不進去,油燈的火苗灼灼跳動,在牢房一角投射下一片昏黃的光。他原本盤膝而坐,倚著牆壁閉目打盹,聽到門上鎖鏈聲響,睜開眼來,見到桓震進來,臉色就是一變,嘆了口氣,對餘大成道:“餘大人,煩你在外稍候片刻,我們有幾句話說。說完之後,崇煥當奉命作書,不令餘大人空手而回。”餘大成依言走了出去,順便塞給那獄卒一些銀子,拉著他出去喝酒談天了。
袁崇煥直等到四下無人,這才望著桓震道:“百里,今日之事,崇煥無顏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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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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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兩人反目以來十數日,桓震這還是首次同袁崇煥對面講話。不知甚麼緣故,十日來對他所作所為的懷疑、怨恨、失望、不解,就因為這一句話盡數崩解,消失得無影無蹤。瞧著袁崇煥數日間驟然班白了許多的兩鬢,桓震慢慢地跪了下來,衝著他端端正正地叩了三個頭,挺起腰來,長舒一口氣,道:“這三個頭,是代中華漢族的子孫萬代,敬一個忠臣烈士。”袁崇煥並不驚訝,坦然而受,待他叩罷起身,方壓低聲音道:“崇煥所知鄙陋,於你所言不敢盡信。這幾日來在牢中多有思量,你若真有知過去未來之能,何不索性去投了皇太極?”
桓震腦中轟然一響,全想不到袁崇煥的口中竟能說出這等話來,不由得倒退了半步,戟指厲聲道:“你……你……”袁崇煥微微一笑,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