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又有意無意問他福王諸般劣跡。範景文大約巡撫河南的時候吃夠了福王的苦頭,此刻遇著一個知音,竹筒倒豆一般傾了出來,桓震一面隨聲附和,一面一一都記在心裡。
兩人愈談愈是投機,範景文也不再是方才那般冷淡模樣,說道:“百里兄,你道方才張溥來拜意在何人?”指著桓震道:“便在乎百里兄也!”桓震吃了一驚,忙問他詳細,這才知道原來張溥召集了許多太學生,要上本彈劾桓震。本入之前,便來遊說官員,恰好說到範景文頭上。範景文不欲參與東林之事,加上當日在昌平與桓震會兵,並不覺得他是個十惡不赦之徒,是以婉言拒絕。好容易將張溥敷衍走了,不想卻見他與桓震在大門相遇,桓震唾面自乾,倒顯得東林沒了風度。範景文也是個胸有大志之人,叫他阿事溫體仁雖辦不到,但宦遊結交是官場中人人皆有之事,沒甚見不得人的。他見桓震氣度頗大,當時便起了結好之心,是以才肯對他說這一番話。
桓震既知東林有意於自己,便不能視若不見,但控制輿論不比玩槍弄炮,論起逞口舌之利,還是東林佔了上風。不過這一回太學生一番鬧騰,非但沒能將桓震怎樣,自己的首腦人物反死傷了兩三個。
說起來這還是拜桓震前不久認下的師弟楊柳所賜,前回書說過,這個楊柳素日就以煉丹造藥為樂,自己煉出的火藥幾可與遼東火炮局所造之藥相提並論。楊柳又喜木工,常常手工雕琢一些百子木室,貯以火藥,雜以鐵屑,引以藥線,點燃之後威力甚大。他從徐光啟那裡得知張溥等人聚會於某處青樓,便在事前買通了老鴇,偷偷潛入,伏下數個百子藥彈。太學生聚會之時,他便躲在隔室,覷室中人多時引燃了藥線。
其實當真給彈片炸著的太學生,是一個也沒有。只是藥彈一炸,響聲驚天動地,一班儒生哪裡見過這等場面,紛紛驚跳起來,爭先恐後地向外奔去。楊柳卻又會使壞,教人搬來一個偌大立櫃,將兩扇門片堵住了半邊。大門開不完全,一次只能容一人逃出。諸生唯恐逃得慢了,拼命擁擠,數人失足跌倒,便給踩踏致傷,甚或嘔血。又有一人見狀不妙,自視窗一躍而下,當場跌斷一足。楊柳望著一片混亂場面哈哈大笑,揚長而去,誰也不曾瞧見這麼一個人曾經出沒。足有兩個多時辰之後金吾衛方才姍姍來遲,卻連瞧熱鬧的也都找不見了。
桓震知道此事,當真是哭笑不得。他雖然不屑東林,可是卻更不屑用這等暗殺手段對付東林。何況這等事情若傳出去,大家都說姓桓的持身不正,不能在東林面前自辯,索性下此殺手,那他可真的不用在朝中混了。幸好此次事情並沒鬧大,金吾衛都督也是溫體仁好友,聽說是東林遇襲,只輕輕一笑便扔到一旁去了。當即叫了楊柳來,不由分說劈頭蓋臉地先訓斥警告一番,跟著叫他將剩餘的藥彈盡數繳納,一個也不得留下。
楊柳雖然滿心不願,可是卻知道桓震是是他的祿星,得罪不起的。徐光啟對他講過多次,京中難有他一展所長之處,若要飛黃騰達,立名於世,還是得在桓震手下。當下黑著一張臉將餘下的百子彈交了出來。
桓震本以為他既喜好此道,弄出的東西想必也有些道理,豈知到手一瞧,卻只不過是尋常蜂窩木室之中填了火藥而已。所用藥粉也並不好,若說可取之處,唯有手工細緻而已。看看毫無借鑑可言,不由得嘆息一聲。
楊柳在旁認真窺視桓震神情,見他由希望而失望,不由得衝口道:“這彈須著上藥線才能點燃……”話說半截,卻覺正捅了馬蜂窩,桓震何許人也,怎麼不知道這點道理?挖空心思的要想出些事情來博桓震歡心。忽然靈機一動,滿臉希冀的道:“桓大人,小人做了一種延時藥引,可以叫震天雷等物延後一刻方爆,大人要不要瞧?”
桓震聽說有這東西,倒是十分感興趣,便叫他拿來。楊柳如聞天籟,匆匆奔去,不一會匆匆奔回,手裡捧著一支長可尺許、徑約二寸的銅管,管底伸出三支長針,不知做甚麼用的。桓震見了這個類似水煙管的龐然大物,著實嚇了一跳,驚道:“這……這是甚麼?”
楊柳撓撓後腦,訕訕笑道:“便是小人所做的延時藥引了。”說著將那銅管直直安放在地,三支長針插入土裡,伸手拔去管側一個塞子,退到了一旁去,順手翻下沙漏。桓震注目凝視漏中流沙,但見時候過了一刻有餘,銅管中伸出的一根藥線果然自下燒了上來,不由得大感驚訝,當下用袖子墊著手掌,拿起那銅管來細細端詳。
那管底已經燒得焦黑一片,一股刺鼻的磷石味道。桓震眯起眼向管內望了一會,很快將這東西的構造原理弄明白了。說穿了十分簡單,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