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程,自從昨晚來了一隊世子府的錦衣侍衛,用一木匣金子買下他的客棧後,他的眼力價突然趨漲了幾分,見著冷雙成就長呼“貴客”,直對蕭玲瓏愛理不理的。
程掌櫃殷勤跑到冷雙成跟前,笑著說:“現今客房多得是,貴客再要休息,不用擠在那狹小單間裡,旁邊也用不著擱置一個病殘,時不時的咳上幾聲,喊幾句餓,直給貴客添晦氣。”
被稱為病殘累贅的蕭玲瓏淡哂一下,站在樓梯旁看著一臉媚笑的程掌櫃,不作聲。
冷雙成溫聲回道:“掌櫃的錯見了,我是上樓給公子療傷去,不用休息。”
程掌櫃堵住冷雙成的道兒,並不讓,仍是笑道:“那就在這大通間裡療傷吧,光線又足,我還能給您打打下手。”
冷雙成察覺到了異樣,只得再喚:“勞駕掌櫃的讓讓,別耽擱了公子換藥的時辰。”
已經走上樓的蕭玲瓏甩下來一句:“還聽不懂麼,程老闆受了世子的指派,絕不敢讓你與我再同處一室。”
冷雙成悄悄皺眉,未曾料到秋葉連這點細枝末節都掌控到了,縱身躍向二樓,撇下程掌櫃不顧。她加熱金針、熨燙好布巾,熟稔地為蕭玲瓏施針敷藥,大大緩解了他的痛苦。
程掌櫃摸進門,搓搓手問:“貴客住得慣麼,還需要什麼,只管吩咐下來。”
冷雙成向來隨遇而安,對日常起居、衣裝、飲食等沒有任何要求,自然只知道搖頭。蕭玲瓏卻是毫不客氣開了口:“飯菜粗糲,難以入口,老闆去整治一桌好吃的來。”
程掌櫃站著不動,只笑呵呵看著冷雙成。冷雙成就回頭說:“煩勞掌櫃的了,快去置辦吧。”
程掌櫃受命而去。
冷雙成躬身站在蕭玲瓏面前,隔著一張八仙桌的距離,佈置金針藥膏,神情舉止如往常一樣。蕭玲瓏仔細看她,從她冠帽到腰身都打量一遍,尤其還聞到了一抹貴族薰衣所用的暗香,最後冷不防說:“初一是女人?”
冷雙成持針的手一頓,過後從容自如。“是男是女又有何區別。”
蕭玲瓏懶懶一笑:“若是男人,秋葉公子何必看得緊,只有女人,才這般惹得他緊抓不放,將自身的沉水香染到你身上,向旁人宣告你的歸屬門戶。”
冷雙成愕然片刻,再繼續施針敷藥,沒說什麼。
蕭玲瓏淡淡說:“看來確有其事,讓你反駁不了。”
冷雙成利索地收針、碾熄火筒,臉色清淡,既不迎合蕭玲瓏的話頭,也不理會他的刨根問底,待他似往日一樣的脾氣,讓他區分不了真假。
蕭玲瓏支手靠在桌沿,饒有興趣地說了一句:“不如我們來試試?”
冷雙成冷了臉:“無聊之事,你倒是探得起興!即便公子對我看得緊,那也是一時興起,想掌握我的生死,將我完全馴服,哪有你所想的綺念豔思?更不提那些荒唐的衣香說法!”
蕭玲瓏輕輕嘖牙:“一句話能說清的事兒,讓你甩臉色說了這麼多句,不是欲蓋彌彰麼。”
冷雙成瞥他一眼:“那就一句話:不是。”
蕭玲瓏撇了下嘴角:“好沒意思。”
他暗想,秋葉竟然有了軟肋,只是初一過於精明,也不好對付,以眼下情勢來看,留在初一身邊,用初一來牽制秋葉,是他唯一求全之路。
程掌櫃在水井旁洗洗涮涮食材,蕭玲瓏看得好生無聊,淨了手,徑直走進了廚房,親自動手燒製鰱魚豆腐湯。他的刀功、配菜手藝、烹調火候都顯得恰到好處,站在灶臺前持鏟輕翻魚身時,動作嫻熟無比,就連背影也是淡淡的,仿似不經歷世事磨礪一般。
冷雙成有意問:“玲瓏會很多本領,是吃了不少苦吧?”
蕭玲瓏垂著眼簾回道:“家裡有個厲害的哥哥,總是百般作踐我,我命硬死不了,他就拿鞭子抽我洩氣。每被他打一次,我為了轉移痛意,就趴在地上想些別的,一來二去的,竟然慢慢地琢磨出了一些門道,插花、畫畫、跳舞、下棋、燒湯、做菜……什麼輕鬆想什麼,大多都是哥哥瞧不起的手藝。”
冷雙成默然聽他抒發鬱結,沒有打斷他的話。
可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大概在心中對兄長依然存有懼意,不願多提及。
午後的風從視窗掠進,吹著蕭玲瓏的背部,他的衣袍竟是空蕩蕩的,只在瘦削的腰身處打了個褶子,完全是腰瘦不勝衣之形。
冷雙成看了後,輕嘆:“家有惡兄還不足以苦痛,偏偏陷落在都城裡,又被公子打折了手臂。”
蕭玲瓏回頭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