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他使喚,怎麼也犯不著讓她動手吧?因蹙眉:“大人缺個研墨的麼?”
他睨她一眼,並不回答,只是沒什麼表情地反問:“殿下覺得替臣研墨委屈您?”
“沒有啊……”阿九聽得一愣,常言道高世之才不為良醫當為良相,她一個假公主替堂堂謝大人研墨,有什麼可委屈的?只是她實在不想同他待在一起,畢竟前車之鑑就赤條條地擺在她脖子上,他的病發起來沒個準數,要是在慈寧宮裡鬧出什麼動靜,那簡直不堪設想!而且為什麼非得要她去研墨?難道又打著算盤想再欺負她一次麼?
想起前幾回的事,阿九有些窩火,琢磨來琢磨去仍舊決定拒絕。這人一犯病根本沒法兒控制,他一直以來都是她的衣食父母,那就不能表露不滿,所以只能拐著彎地提醒。可像他這樣的大人物,說得露骨了難免傷人面子,怎麼辦呢?
她覺得傷腦筋,思忖了好陣兒才清了清嗓子,拿一副很懇切的目光看他,伸出根細細的食指指著自己,暗示道:“謝大人,你跟我在一個屋子裡待著,不該覺得……渾身不舒坦麼?”
這回換謝景臣疑惑地看她,“為什麼不舒坦?”
阿九皺緊了眉頭,這算明知故問還是裝傻充愣?為什麼?這還用說麼?她左右張望一眼,這才壓低了嗓子朝他恭恭敬敬說:“大人高潔,因為金蠍蠱卻總免不得對我動手動腳,這樣忍著不是很辛苦麼?”
忍著辛苦?這話倒是說到了點子上,確實是辛苦。他微挑眉,看她的目光明滅:“殿下到底想說什麼?忍著辛苦,所以該如何?”
該如何……阿九很想扶額,這麼個運籌帷幄執掌天下的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開竅?既然待在一處免不了出岔子,那就能避則避啊,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麼?她不自在地伸手將領子往上扯,張口道:“忍著那麼痛苦,那就……”
話音未落,他便朝她走近了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形帶來股濃烈的壓迫,阿九嚇了一跳,出於本能地朝後退,仰起脖子看他,目光中霎時寫滿戒備。
那雙冷冽的眼半眯起,謝景臣接過她的話往下說,“殿下說的不錯,臣忍著確實不好受,不如……”
是時一陣腳步聲響起,他話音戛然而止,側目去望,卻見徽音左門那頭卻緩緩走來了一行人,領頭的婦人著真紅大衫,戴飛鳳冠,雍容華貴美麗端莊。
謝景臣對掖了雙手朝後退開,阿九懸著的心落回肚了幾分,撫著心口循腳步聲瞧過去,卻見皇后已經走近了,連忙福了身子行禮。
左右攙著皇后款款而來,岑婉微皺了眉頭朝兩人看一眼,心中疑竇叢生,拂拂袖子請他們起身,目光落在謝景臣身上,笑道:“大人又來替老祖宗謄經書?”
他垂著頭應個是,皇后便攜著絲笑容點頭,“這門差事老祖宗從不交給旁人,謝相的墨寶,便是王逸少在世也要歎為觀止。”
“皇后娘娘謬讚,”他面色淡漠,沉聲道:“臣不過是承蒙老祖宗抬愛罷了。”
“大人太謙遜了。”岑婉道,眸光一轉看向阿九,疑惑道:“帝姬怎麼在這兒?”
阿九張嘴正要說話,孰料有人先她一步開了口,說:“回娘娘,帝姬恭孝,請願與臣一道替太后謄經文,聊表心意。”
她錯愕地睜大眼,一臉不可置信地轉頭瞪他——自己何時請願了?這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著實堪稱一流,當著皇后的面兒也能將謊話編得有鼻子有眼,果然令她望塵莫及!
“原來如此,”皇后略驚訝,哦了一聲又去打量阿九,道:“欣和,果真如大人說的那樣麼?”
“……”這樣的境況,還容得了她說不是麼?他這是要趕鴨子上架,壓根兒沒給她留退路!阿九無可奈何,只好硬著頭皮頷首,擠出個笑道:“今日是浴佛節,謄寫經書也是積福報麼。”
之前還說是個好拿捏的,如今倒好,手都伸到慈寧宮來了,果然有什麼樣的母親就有什麼樣的閨女,半分大意不得!岑皇后心下不悅,面上卻一絲不顯,含笑朝阿九不住地頷首說好,讚許道:“難得帝姬有這份兒孝心,”說著拂手道:“得了,大人帶帝姬去大佛堂吧,本宮進去陪老祖宗說說話兒。”
謝景臣揖手稱是,直起身朝後院兒伸手,下頷微微一抬,朝她面無表情道:“殿下隨臣來。”
來,來個鬼!阿九的火氣一簇接一簇地往上拱,暗道這人不僅居心叵測一肚子壞水,根本還是個瘋子!她在心頭暗罵幾句,當著皇后的面又只能強顏歡笑,柔順道:“欣和告退。”這才跟著那人直直往佛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