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榮眉頭越擰越緊,憂心忡忡道:“若真是一時大意,母后要責罰她也無可厚非。怕就怕她無辜,是遭人陷害。”
這樣多的巧合匯到一處,難免教人生疑。雖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誰都曉得這是句面兒上的話,當不得真。堂堂一個帝姬,萬歲爺同良妃的閨女,摔碎了觀音像確該責難,天家骨肉打不得罵不得,犯了錯無非就是個罰跪思過。可看她母后這架勢,日曬雨淋,根本就是成心要把欣和往死裡折騰。
奈兒聽得一愣,先還沒反應過來,略一琢磨登時大為驚愕,捂著嘴不可置通道:“殿下懷疑陷害欣和帝姬的是皇后娘娘?”
“我說不清。”欣榮神色複雜,撐著額頭不住嗟嘆,幽幽道:“不過……若一切真如我猜測的那般,母后可就太過分了。”
母女兩個的事,旁人不好規勸。奈兒悄悄拿眼風覷帝姬,斟詞酌句了好半晌,終於訥訥地擠出幾句話來,語重心長道:“即便真是如此,殿下也不好生皇后娘娘的氣啊。您是娘娘的心頭肉,當母親的誰不一心為孩子好呢。您中意謝大人,欣和帝姬是個勁敵,娘娘做的一切還不是為您謀劃麼。”
“我當然明白母后的心思。”欣榮抬眼看奈兒,雙目之中隱隱有一絲赤紅,抬起袖子揩了揩眼角,別過頭說話,語調之中卻有些哽咽:“可是母后這麼做,才愈讓我覺得自己可悲。我屬意謝丞相時日已長,他若真的喜歡欣和,那便是我自己沒本事,與人無尤。”
帝姬向來是副樂天性子,鮮少有這樣傷春悲秋的心境與口吻。聽她這麼說,奈兒忽然覺得無比心疼。帝姬表面上飛揚跋扈,平素裡在紫禁城裡耀武揚威無法無天,可骨子裡卻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行事磊落,俯仰無愧於天地。帝王家的女兒,高貴的出身羨煞旁人無數,然而暗地裡也有許多不能為人道的悲酸。
奈兒輕嘆口氣,想安慰她又找不出合適的說辭來。此前覺得丞相中意欣和帝姬,都只是臆測,如今鬧出這麼樁事倒像是坐實了。這個節骨眼兒上,擺在帝姬眼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放手,要麼爭得頭破血流。
她不知說些什麼,只好幾步上前拍欣榮的肩膀,柔聲道:“殿下別多想了,夜深了,還是早些歇下吧。”
然而欣榮卻搖了搖頭,只吩咐奈兒道:“取我的斗篷來。”
奈兒有些驚訝,依言從櫃子裡取出件湘水色的斗篷替她繫上,又歪著頭問道:“大晚上的,殿下要出門?”
她戴好篷帽,徑自打起珠簾走了出去,邊道:“欣和那頭還不知情形如何,我得去碎華軒看看,你留在宮中,若母后派人過來,你便說我身子不適,已經歇了。”說罷也不等奈兒回話,徑自扶了外頭宮女的手出了宮門。
奈兒怔了怔,忽然面色大變,連忙跌跌撞撞追出去,口裡不住地喊殿下。冒著雨衝到宮門口一番張望,雨幕中依稀可見幾點漸行漸遠的燈火,帝姬的御輦已經行出老遠了。
謝丞相守著欣和寸步不離,方才怕帝姬難過沒說出來,這會兒可真是悔不當初。她愁眉苦臉,這個時辰,要是主子在碎華軒裡撞見了謝大人,真不知會多傷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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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抑揚,看上去有漸小的趨勢,卻依然收不住。雨絲是斜飛的,從窗屜子裡飄進來,連同廊廡下的宮燈火光也一併映照入室,牆上隱綽是兩個人影,輪廓清晰而分明,下頷的位置貼合在一起,彷彿相依相偎。
他親吻她的唇,細膩而專注。
阿九愣愣的,瞪大了眸子盯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眼前的人微合著眸,他的舌尖從嘴角輕輕掃過,繼而描繪她玲瓏的唇瓣,忽然撬開牙關探進來,帶起一陣陣微甜的顫慄。
他的氣息是清冽的,流轉在唇齒間,熟悉得教她心驚膽戰。帶著深秋的涼意,然而入口的卻又是杏花的芬芳,方糖在舌間上一寸寸化開,清甜如蜜。
雙手在身側收攏,十指抓緊錦被,用力到骨節處泛起青白。她是膽怯的,忐忑的,也許腦子燒得迷糊,這種種詭異的心緒中還夾雜一絲莫名的興奮。彷彿察覺到她的不安,他撫她的肩,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溫柔地與她纏綿共舞。
阿九幾乎忘記了要如何呼吸,身子繃緊了,僵硬得像塊石頭。謝景臣拿兩指輕輕捏住她尖尖的下巴,略微往上一抬,忽然輕聲笑出來,溫聲如玉:“你很緊張麼?”
起先腦子迷糊,他吻上來,她幾乎還在神遊,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只知道被動地接納。這時他突然出了聲兒,彷彿一記鑼鼓在耳畔轟轟烈烈地敲打,將整個人都給叫醒過來。雙頰以燎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