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眯了眸子細細琢磨著,忽聞金玉的聲音傳過來,感嘆道:“其實大人對殿下是真的好啊,知道宮裡悶,便想著帶您去外面玩兒。這座皇宮,外頭看上去光鮮得很,其實就是個四面都被紅牆圍起來的鬼地方,也不知道我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走出紫禁城。”
鈺淺斜了她一眼,叱道,“才說你最近有長進,怎麼又開始口沒遮攔了?咱們做奴才的怎麼能這樣想,傳出去只怕又要連累帝姬了。”說著稍稍一頓,又欷殻У潰�暗背蹺醫��氖焙蛺��桓鏊搗ǎ�滴頤悄莧牘�詞譚鈧髯郵僑��行遙�魃隙忌樟爍呦悴嘔�吹牡隆!�
金玉取來廣袖衫替阿九穿戴,嗤了一聲道:“這宮裡哪兒就沒有一絲乾淨的地方,要不是為了殿下,誰樂意來趟這渾水?”
“別怨聲載道了,做宮女總比當嬪妃好,年滿二十五還有機會出宮,那些個娘娘才可憐。”鈺淺說,“勾心鬥角你死我活,到頭來爭個什麼?自古帝王皆薄情。”
阿九的面色驟然黯淡下去,轉頭看窗外,漫天晴空萬里雲捲雲舒,落在她眼中卻都變得淒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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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燈會是大涼盛事,定在每年的七月初一,乞巧前的節令,別有一番深意。京都四處張燈結綵,萬人空巷,人們覆面具,揣紅線,提花燈出行遊街,熱鬧非凡。未出閣的少女若是遇上心儀的男子,便以手中花燈相贈,若兩情相悅,男子題詩燈上,促成一段良緣,若不然,男子便將紅線送出,祝其早日覓得良人。
皇帝昏庸,佞臣攬權,世道愈發地不安穩,人們對花燈會的熱情卻日益高漲,有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細想來,生在這動盪不安的年歲,誰都說不清往後會發生什麼,及時行樂不是件壞事,總不至於抱憾終生。
夏令時節,萬物都同人似的,懶懶散散的沒精神,就連天都黑得晚。酉正時分,碎華軒裡撤過晚膳,丞相果然如約而至。
謝景臣換下官服,頭戴四方巾,穿絹白直裰,一身戾氣盡皆消褪,儼然一位玉樹臨風的公子。立在院中遙遙一望,帝姬繞過漢白玉石屏走了出來,著杏白褙子裙,乾乾淨淨的一張臉,不施脂粉,婀娜多姿,當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她走過來,盈盈的淺笑掛在嘴邊,走到跟前兒時卻像愣住了。一直都知道他模樣好,卻從未見過他這樣斯文乾淨的扮相。他的五官極精緻,一筆一畫都是鬼斧神工,往日裡的行頭是蟒袍曳撒,濃墨重彩之下光華萬丈,倒掩蓋了本來的清雅。
帝姬看得發愣,眼神直勾勾的,絲毫不加避諱。他負手俯視她,好半晌才淡淡道:“有這麼好看麼?”
這輕描淡寫的幾個字是晴天霹靂,在她腦子裡炸出一朵花來。阿九恍然回過神,登覺尷尬無比,忙不迭地移開眼看別處,聲若蚊蚋道:“確實好看。”
倒還挺實誠。謝景臣挑眉,唇角不自覺地往上揚,別過頭將喉嚨打掃一番,這才又回過身看她。伸手往前頭一比,沉聲道:“御輦在外頭候駕,殿下請。”
阿九覺得窘迫,簡直是無地自容。上回發燒一定是把腦子燒壞了,居然對著他傻看那麼久,簡直沒有比這更丟人的了!她有些彆扭,遲疑了半天擠出個“有勞了”,復又提步逃也似地往外走。
背後鈺淺和金玉靜靜觀望著,隔了老遠,聽不清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卻見帝姬悶著頭朝前衝,忽的像被什麼絆了下,身子一崴險險栽倒下去,被丞相伸手扶住了。
手掌握在小臂上,隔著薄薄一層衣料,阿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微涼的體溫。她愣了愣,抬眼看他,他面上的神情波瀾不驚,甚至顯得淡漠,似乎沒有同她說話的打算。
她抬眼朝四周張望一番,心中隱隱明白過來。看來再位高權重還是有避諱的東西,碎華軒門口的地方人來人往,眾目睽睽之下他也知道避嫌。因垂下眼簾朝後退開一步,微微頷首,“多謝大人。”
他對掖了雙手朝她見個禮,又是一副冰冷疏遠的模樣。阿九微抿唇,也不再言聲,轉身登車,一個內監連忙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她略遲疑,卻也不過一瞬,提了裙襬踩在那人的肩頭上了御輦。
行行復行行,兩人對坐著誰都沒說話,御輦從碎華軒到神武門,暢通無阻出紫禁城,一路緘默。
不多時,顛簸總算消停下來。阿九抬眼一望,只見駕轅的小廝打起簾子請兩人落輦。她覺得這人面熟,不由多看了幾眼,目光佯作漫不經心掃過地那人的虎口,果然,結著厚厚一層繭,看來是暗衛假扮的。
她那頭還在想事情,謝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