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古怪。
穿過狹窄彎曲的假山小徑,視野突然開闊,有一株老幹虯枝的梅樹,椏枝成蔭,花開滿樹,令人恍惚。
梅花樹下,甄太后身著一襲梅紅裙袍遺世而立,神清散朗。一陣風吹來,花瓣夾雜著碎雪,輕落在她的髮間,她拈花微笑,似梅仙。
甄璀璨信步走過去,迅速的掃視,秋尚宮和安禾都在。
“美是美,”甄太后欣賞著姍姍來遲的少女,換了身衣裳倒如脫胎換骨般,有林下之風的妙姿,“就是少了點東西。”
甄璀璨在期待中問:“是什麼?”
“權力浸染出來的氣質。”
甄璀璨故作一駭,道:“某人一身市井小民的氣質恐是入骨入髓了,也怕是沒有太多機會被任何東西浸染了。”
“嗯?”
“某人年幼無知,不知何時該如何自稱,不知各處的各種規矩,不知有些話該怎麼說,有太多不入流的習性,隨時可能一命嗚呼,連冒犯了誰也不自知。”甄璀璨深深的同情自己。
甄太后緩緩的笑了,說道:“賜你如意金牌,可免死三次。”她示意宮女去取,“一個人若是瀕死三次,還不自知,活著也沒什麼用了。”
甄璀璨的眼睛亮亮的,驚喜道:“多謝賞賜,多謝多謝。”雖說一不溜神一天就可能瀕死數百次,但能免三次是三次呀!
這時,一個宮女來報:“大理寺卿李大人到。”
“宣。”
甄璀璨見李大人闊步走來,便悄無聲息的挪到了一旁。
“啟稟太后,書院刺客一案審出了背後主使。”李洪毅面露夜以繼日的疲倦,拱手一拜,略有躊躇不決。
“誰?”
“二皇子。”李洪毅練習了很多次才能說出如此篤定。
“二皇子?”甄太后隱隱一笑,質疑道:“聰明靈慧的李大小姐贊他心慈仁厚、玉樹臨風、才華洋溢、溫和樸實,這樣善良和順的人會行大逆不道之事?我似乎記得,他們的婚事定在明年的八月?”
李洪毅躬身道:“人不可貌相,家女久居深閨,終日琴棋書畫,難以識別人心。”
甄太后隨口道:“李大小姐豈不是很傷心?”
“家女若知他的所為,定會立刻提出退了婚約,情斷義絕。”李洪毅始終低著頭。
甄璀璨捏了捏手指,這個李大人真是昧心陷害。想必他是受高人指點迷津,察覺到甄太后的心生猜忌。當前幾位皇子的命運尚不清晰,一旦跟二皇子結成姻親,無疑成為了擁護二皇子的勢力,是大凶之事。他為了自保,不惜冒險的投石問路劃清界線。
見甄太后沉默,李洪毅背脊直冒冷汗,又是將手一拱,鄭重道:“臣效忠太后十年了,從不曾有二心,誰人若敢對太后不忠,至親亦可誅!”
李氏家族雖是對甄太后有恩,當然,這是甄太后在滿朝文武百官面前說的,說李氏家族有恩於她,她一直厚待重用李家之人。但是,畢竟如今的天下是甄氏掌權,李洪毅有心暗度陳倉,也要留意局勢。
甄太后目光一閃,看向一側若有所思的少女,問:“你有何感想?”
突然被提問,甄璀璨的臉色驚了驚,這種勾心鬥角的政權之爭能有何感想?她想了想,道:“關於書院行刺一案,喬郡守罪不可恕!”
“嗯?”甄太后詫異。
“蹴鞠比賽時,是喬郡守派京城衙兵護衛院外及書院的各院門,他疏忽大意放刺客悄然入院,若不治罪以儆效尤,日後必有隱患。”甄璀璨說得義正辭嚴。
甄太后在盤桓,神色不明。
李洪毅冷不丁的望了一眼那少女,此人是誰?似乎在何處見過。
甄璀璨忽地笑了笑,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某人曾被冤枉進過郡守府衙,差點就受一百六十笞杖之苦。這真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豈能不落井下石。”
“來人,”甄太后的聲音輕柔,行的是殺戮絕斷之事,“傳我懿旨,喬郡守失職失責,理應重罰。即刻革職,今日午時拉去街市口砍頭。抄家。所有家眷遣離京城戍邊,所有家奴發放十兩銀子脫奴籍。”
“是!”宮女迅速去辦。
甄璀璨怔了怔,耳聞甄太后雷厲風行,果然乾脆利落。然而,她有些心不安,頗有悲憫之色的道:“喬郡守將家破人亡,是由於某人的乘人之危?”
“你算是擊中了他的要害。”甄太后微笑,“你,大仇已報。”
甄璀璨訕訕一笑,“罪及父母妻兒,在某人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