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道:“那鄭四海早年是什麼樣子我不知道,但他如今的所作所為分明不是好人。不過是你年少時失了雙親,才養成了這樣的性子,旁人對你好上一分,你便要掏心掏肺地去對人……你從今往後還是改改罷,否則,總有一日要吃虧在這上頭。”
這卻不像是對人犯說的話。
青葉本已打定了主意不再與他說話,聽了他的這一番話後如遭雷擊,後背發涼,身子便又簌簌地發起抖來,啞著嗓子冷笑道:“才不是!才不是!我才不缺人疼!也不缺人愛!你滾!你滾!”
懷玉看著她,目光莫測又帶了些許的憐憫,半響方才說道:“也罷,這幾日你且安心在家裡住著罷。”
東昇這一陣子時運不濟,先是沒捉住倭人結月潤,沒幾日又叫青葉從眼皮子底下耍奸給溜走了,他心裡羞愧得不行,因此這一回,懷玉叫他帶人看著人證褚青葉時,他便盡心盡力地看著,事無鉅細都一一上報。因懷玉未叫他出手出言干涉人證,只叫他將人證行蹤上報即可,他便帶著人遠遠地跟著她,這一跟,就跟到了百餘里外的上虞縣。
☆、第40章 褚青葉(三十八)
七月廿八。褚掌櫃的一大早起來,將自家的兩隻母雞捉住,送給了西鄰浴肆老闆娘朱琴官,這才鎖上門,將鑰匙藏在門口一塊石頭下。之後拎著個包袱去鎮西盧秀才家的米糕鋪子買了黃米糕,糕買完,說是要出一趟遠門,糕須得包結實些。盧秀才的老孃從櫃檯內摸出一塊破舊花布來給她包,她嫌髒,不要。盧老孃一咬牙,將頭上包著的頭巾也解下來給她,她還是搖頭不要。盧秀才便將自家沒用過幾回的汗巾子拿出來,給她包了米糕,她這才滿意,臨走前又狠看了盧秀才兩眼,轉身去了車甘仔家。
到了甘仔家,她從包袱裡摸出一個黑漆木盒交給甘仔,似是交代了甘仔許多話,並與他抱頭痛哭了一場,後又去搭了鎮上董家車馬行的馬車,兩三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百餘里外的上虞縣。
褚掌櫃的拎著包袱下了車,往四下裡謹慎地看了看,似乎是在檢視有無可疑之人,左看右看,沒看見跟蹤她的可疑之人後,這才放心地在上虞縣城內閒逛了好大一會兒,午飯是一塊黃米糕,兩粒冰糖葫蘆。她路上見著飯館酒樓便要進去問人家招不招人,問了數家,天已上了黑影,也沒有找到一份工做,最後只得怏怏地去一家名為天下一家的便宜客棧投宿打尖。晚飯沒出來吃,也沒捨得叫客棧的飯菜,估摸著還是吃了包袱裡的黃米糕。
七月廿九。褚掌櫃一大早便起來會賬,與夥計抱怨了一通地字三號房夜裡老鼠蟑螂蚊子太多,床鋪也不乾淨,睡得她身上發癢,浴桶她更是不敢用。聽她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想要夥計給她房錢算便宜些,然而夥計只管笑眯眯地盯著她的錢袋子看,根本也不搭她的茬,她滿臉不高興地數了三十文錢付給夥計,隨後便又拎著包袱出去找事做。早飯則是客棧門口的小攤上的火燒一隻,豆腐腦半碗。
將近午時,終於在一家名為春風樓的酒樓裡找到事做,她的新差事是洗菜打雜的小工。工錢不多,僅有幾錢銀子,但好在包吃包住,伙食想必也不賴,因為裡面從大廚到洗碗的小工,個個肥胖,鮮少有瘦弱之人。原任褚掌櫃、現任褚小工在這一群人裡頭,看著就像一根沒泡發好的豆芽菜。
還有一件事情,東昇猶豫了一下,還是跟懷玉說了,就是褚掌櫃的改了名換了姓。他進來稟報懷玉之前,在門口先遇著了夏西南,與夏西南隨意說了幾句閒話,因夏西南問起他這兩日的行蹤,他便將他將這一日的事同夏西南說了。夏西南聽後,失笑道:“這個褚姑娘真是不得了。等下進去說話得小心點。”後面一句話卻是對他說的。他覺得夏西南的話有些奇怪,但夏西南也沒有同他細說,只向他擠了擠眼,嘻嘻笑著走了。
他如今終於知道夏西南為何要這般同他說了。但見二殿下懷玉咬了咬牙,攥了攥拳頭,手中一隻三寸狼毫“啪”地一聲攔腰而斷,半響,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這、混、賬!”
東昇不解。人在江湖,各有身不由己之處,褚掌櫃的她因為靠山鄭四海被害而成了驚弓之鳥,如今遠走天涯,改個名換個姓,再尋常不過,新名字也無甚稀奇處。她不就是改姓盧了麼,名字不就是改成“慕青”二字了麼,合起來不就是盧慕青三個字麼,有甚稀奇處?
七月三十。小工盧慕青在春風樓上工的第二日便被切菜配菜的王大眼給調戲了。
王大眼調戲人的本事實在不咋地,但勝在直接又直率,他同小工盧慕青擠眉弄眼道:“小妞兒,跟那麼多人擠著住可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