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碧落手中捧著一件大氅,正要拿過去給盛王披上,抬頭望見那對並肩坐在屋頂之上的少年少女時,心忽然狠狠抽動了一下。某種不能說出口的情愫在心底慢慢發酵,隱秘的暗戀,被時光釀造成甘醇的瓊漿,只是不知為何,她心中忽覺一陣酸澀,在庭中怔怔地佇立許久,終於默默轉身,黯然離去。
她方欲回房歇息,卻見好姐妹王碧雯迎面走來,忙竭力剋制住心底異樣的情緒,含笑喚了一聲:“碧雯姐姐。”
王碧雯停下腳步,唇角揚起一抹神秘的笑意,然後輕輕攬住碧落的肩,壓低聲音在她耳畔緩緩說了句什麼。
“真……真的?”碧落聽罷難掩驚異之色,不禁瞪大了眼睛,“也難怪……尚宮大人容顏端秀、博學穎慧,又是咱們娘娘舊日身邊最信任的人,能得到陛下的青睞倒也不足為奇……”
對於深宮中的許多女子來說,這個令人頗感意外的訊息有如電閃雷鳴,驟然劃破了春夜的寧靜。自從貞順皇后武氏薨逝以來,皇帝李隆基就甚少踏足後宮,而傳言中這個已非二八妙齡的女官,又是用了怎樣的手段……
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私下裡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饒有興致地議論紛紛。次日,李隆基即遣內侍高力士傳旨:冊封尚宮劉澈為正二品淑儀,賜居承香殿,代掌鳳印,暫理六宮諸事。
☆、第35章 淑儀
淑儀為後宮嬪妃中“六儀”之首,地位僅次於三妃。如今宮中並無皇后,三妃之位亦是空懸,新晉的淑儀劉澈儼然成為了後宮中最炙手可熱的嬪妃,每日來承香殿逢迎拜賀的人絡繹不絕。短短數日,李隆基對劉淑儀竟有專寵之勢,每天處理完朝政就去承香殿歇息,與她調箏撫琴、秉燭夜話,其聖眷之隆,竟似是從前寵冠六宮的武惠妃。
李琦踏入修繕一新的承香殿時,只見那人正憑窗佇立,淡妝雅服,俏麗似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一隻纖纖素手輕輕撥弄著窗外搖曳的海棠花枝,聽到漸行漸近的腳步聲,便對他回眸一笑。
“淑儀娘娘。”他微笑著喚了一聲,與她四目相對的瞬間,訝然發現這個舊日裡再熟悉不過的女子,此時竟綻放出如此驚人的美麗。
這種美,是二十四載青春歲月的沉澱,成熟、典雅、幽韻自成,遠非那些未諳世事的豆蔻少女能夠相比。二人相視一笑,彼此那麼默契,那麼自然,沒有太多過於客套的寒暄,彷彿依然是昔日那對最親密要好的朋友。然而此時,少年心中卻忽然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類似於失落,類似於悵惘,或許,也可以將其稱之為“惋惜”。
他並未細想此中情緒因何而生,只沉默片刻,就已將心中微瀾悄然泯去,然後,對她輕聲說:“淑儀娘娘,恭喜你了。”
“宮中人都在猜測,我如何一夜之間就忽然成了陛下的寵妃。”劉澈淡淡一笑,吩咐侍立在側的宮女去給盛王奉茶,又繼續說,“當初,我剛剛二十出頭就高居尚宮之位,宮裡看我不順眼的人太多了,都一心等著把我從尚宮局趕出來。如今娘娘不在了,我與其另尋靠山,還不如……自己做自己的靠山。”
不曾想她會有這番解釋,李琦略怔了怔,才道:“我還以為……你是不情願的。記得去年上元節,咱們兩個在太液池的舟上喝醉了酒,你對我提起過,你在家鄉營州有一個青梅竹馬的……”
劉澈輕輕搖頭,微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已經放棄的人,就讓我徹底忘記吧。”
李琦低首沉默半晌,最後,終於只是對她說:“嬪妃與女官不同,後宮女子為了爭寵,什麼陰毒齷齪的手段都使得出來。我不知道,那種整日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日子你能否過得習慣,總之……你自己多加小心。”
“放心。”因他話中的關切而心生暖意,劉澈不覺莞爾,揚眉笑道,“在宮裡混了這麼多年,這點小事我還能應付不過來麼?”
李琦一笑:“我知道,你一向很有決斷。”
“我今天請殿下過來,是有一事要說。”劉澈走到妝臺前開啟鏡匣,從裡面取出一方帕子和一封信函,正容道,“娘娘雖是病逝,但我總覺得其中頗有蹊蹺,前些日子我暗中察訪,倒也小有收穫。此處不便詳談,查出的東西我都寫在這信裡面,殿下回去之後再細看吧。”
李琦接過她手中的東西,垂目略打量了幾眼,不禁面露疑惑之色。才欲發問,卻聽劉澈又道:“這幾年來,娘娘的好我都記在心裡……娘娘對我不但有知遇之恩,更有相惜之情,我絕不能容忍害她的人繼續得意猖狂。只不過,我如今既做了嬪妃,這些事就不好再插手了,該怎麼為娘娘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