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冀臨霄記了一張又一張宣紙,白紙,黑字,密密麻麻,看得兩旁的獄卒都覺得心驚。
冀臨霄將墨跡吹乾,摺疊了宣紙,放入衣襟。他起身,看向若情,說道:“本官會按照你的供詞,逐條核實。若是無誤,你舉報有功,自然能從輕發落;若有誹謗不實之處,後果自行承擔。”說罷,對獄卒道:“你們都退下吧。”
幾個獄卒忙攜著桌椅和紙筆下去,冀臨霄看著他們走遠,再扭頭看向若情。現在這裡只他們兩個人,冀臨霄道:“剛才是公事,現在,本官和你說私事。”他問:“你為什麼要設計陷害織豔?”
若情本想再用眼淚戰術,把自己塑造成被夏舞雩欺壓的可憐角色,但她剛將手指挪到眼角,就被冀臨霄瞪了一眼。
那一眼不狠毒,也不陰戾,卻嚴厲無比,就彷彿面前的人如同地府的判官,一旦她敢藐視律法,就揮筆將她打落十八層地獄。
若情不禁一個激靈,明白這對付尋常男人的招數對眼前的人是沒用了,一時不甘,恨恨道:“我就是想陷害織豔,你能怎麼樣?你讓我招,行,我招!今日的事是我夥同錢大人做的,我早就想這麼做了。我娘死得早,爹也不知道是哪個嫖。客,我從小在軟紅閣長大,從小就被教育著怎麼討好客人,生來就註定是個妓。女的命,我除了在青樓這個小小世界裡混到最好,還能怎樣生存?原本,我憑著舞技做上了軟紅閣的頭牌,能過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三年前,隨著織豔來到軟紅閣,一切都改變了!”
若情眼底迸發出恨意,十指掐成拳,“從前軟紅閣的媽媽最捧我了,可織豔一來,軟紅閣就易了主。新任的媽媽不再捧我,而是把織豔當搖錢樹,一個勁的捧。我眼睜睜看著織豔這個半途來的人踩到我頭上,眼睜睜看著我的客人不再給我好處,而是將大把大把的銀票和珠寶砸給織豔。我眼睜睜看著花魁的位置被她搶走,看著她搬進軟紅閣裡最好的房間。她總是行蹤不定,媽媽卻不怪罪她,還幫她遮遮掩掩,我多問一句就會遭來叱罵。更令我憤怒的是,憑什麼、憑什麼我努力了二十年都沒能被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娶走,哪怕是納作妾室也好,想娶我的都不過是錢大人那種貨色。而織豔!憑什麼她就能入了你的眼,還是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妻室,憑什麼!憑什麼老天要這麼眷顧她,我不服!我不甘心!”
若情嘶喊,尖利的聲音如同一把把刀子,劃過牢房陰溼的牆壁。
她的憤怒,她的嫉妒,她的不甘,冀臨霄全部都聽得出來。
但,他聽在耳裡,心中只覺無法認同。她從小在軟紅閣長大,沒有父母愛護,生來便是妓子,這的確可憐。然而,從小便經歷坎坷之人數不勝數,他是,織豔也是,甚至織豔被割掉過一半血肉,她還做過流民,還曾精神失常,她受的苦就比若情少嗎?
冀臨霄冷冷道:“織豔比你更加坎坷,但她早晨一收到你的信就去找你,還願意陪你去錢府,這是念了與你的情誼。本官以為,是你為人小肚雞腸,不該因嫉妒他人而做陰毒之事。”
若情一臉病態的冷笑:“御史大人,你覺得自己說這話有立場嗎?織豔是你妻子,你當然幫著她說話,是不是你還在心裡想著對我動用私刑好給你娘子出氣?”
冀臨霄厲聲道:“大膽妓子!你陰險善妒、暗算他人,觸犯我大燕刑律,還在這裡巧言令色!本官問你,適才本官所言,又有哪個字不公不正?”
若情氣急敗壞:“好,你是御史大人,你官大,我說不過你。但我就是嫉妒,就是恨織豔踩到我頭上,我有什麼不對?難道被人奪走一切,反還是我的錯嗎?”
冀臨霄嗤道:“冥頑不靈,無藥可救!若不是念你方才供出的那些資訊,本官大可以判你個屢教不改、罪加一等之罪名!”
“我不服,我就是不服。”若情大叫:“憑什麼織豔擁有了一切,我卻淪落至此!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
對如此冥頑不靈之人,冀臨霄也不想再說下去。轉身欲走,突然見走道的盡頭,立著一道窈窕身影。即便光線昏暗,但那身形冀臨霄卻是認得的,他有些驚訝,挑了挑眉,出聲道:“織豔,你怎麼來了?”
一聽見織豔兩字,若情立刻如豎起毛的貓,十指陷入身下的茅草裡,雙眼含恨盯著牢門外。
夏舞雩朝他們這邊走過來,足音輕輕,卻透出些心緒上的波瀾。燭火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那影子先出現在牢房外。若情紅了眼睛,恨恨瞪著之後出現的那道身影。憑什麼!憑什麼那個女人穿著綾羅綢緞,被御史大人全身心注視著,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