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與其做無謂的糾纏,倒不如放手。不過,我這心裡總還有些不捨。世子也知,我祖父一直在為我物色親事,而我始終因著那點不捨,不甘另娶。為了讓我自己死心,只好出此下策。”
謝思言沉吟半晌,問:“若是陸家不應婚事呢?”
“那便是世子的事了。橫豎等世子與五表妹的婚事定下,我即刻交出那左長史。”
“好,一言為定。”
謝思言起身:“但願世孫言而有信。”言罷離去。
房門關上的瞬間,沈惟欽神色驟冷。
他拿出那張隨手拎來的行草,投入水盆裡浸了。
謝思言對他總有一種莫名的敵意,他總覺他也是認得從前的他的。這紙上的字跡是他原本的,他本是想以此試探謝思言的態度,從而窺探蛛絲馬跡,但臨了還是作罷。
謝思言縱真瞧出什麼,也必不會讓他看出,這般反而給他徒增麻煩。
他又從頸間拎起護身符看了眼。
這護身符裡放著載有他名字的字條,因著這個不必示人,又是用做護身祈願之用,他寫的時候用的是自己原本的字跡。
這東西尋常不能被人瞧見。
謝思言出了聚福樓後,下命轉去揚州府。
楊順心下驚駭,禁不住問:“世子當真要去向陸姑娘提親?”
且不論陸家那頭能否答應,光是沈惟欽的居心就很是可疑。隨即又覺困惑,他都能看出的道道,世子焉能看不出?
“去,當然去。”
謝思言道:“而今已別過兩月,真是想念得緊。”
古人云“煙花三月下揚州”,陸聽溪到了這民殷財阜的人間閬苑後,鎮日不過嬉遊酬酢,但覺光陰忽忽而過,晃眼間已入了九月。
謝思言走後,始終未給她來信,她也不知他那邊狀況如何。這日,她從別家做客回來,聽聞謝思言前來拜訪,又被葉氏叫去前頭見客。
她甫一入中堂,就見謝思言看過來。
連月不見,他整個人都清減了一圈,眼窩深陷,形容憔悴,目光也愈加深靜,彷彿這幾個月的時光在他身上凝成了幾年的印記。
見到這般光景,陸聽溪先是一驚,跟著面上浮起憂色。
他起身施禮,道:“往後我跟表妹就是鄰居了。”
揚州府治所位於江都,江都城外的三陽河旁清雅桂香隨風彌散,沈惟欽立在河畔遙望江都城,呼吸之間全是馥馥花香。然而混合了瑟瑟秋風,終歸是沁體的冷香。
須臾,厲梟來稟:“小爺,都安排好了。”
沈惟欽微點頭,又問謝思言可是去拜會了陸家。
“確去了,但並未攜禮,也未帶媒妁,不似是去提親的。”
沈惟欽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神色。
謝思言若當真是去提親的,豈會不請個尊長一道,畢竟自來沒有自己給自己提親的道理。
謝思言怎麼可能當真聽他的。
“郭淮可看管好了?”郭淮便是那個謝思言要找的楚王府的左長史。
厲梟道:“世孫放心,一切穩妥。”
沈惟欽神色陰鬱。
謝思言暗中來找他的事後來被他祖父楚王知曉了。楚王讓他來一趟揚州,將謝思言請去武昌府。說是請,但楚王又交代說若謝思言不肯來,可以用些非常手段。謝思言豈是好對付的?
這倒也罷了,楚王還說要將陸聽溪也一道請去,卻不知是安的什麼心。
他一路上都在思量權衡,很有些委決不下。
謝思言倒也沒什麼,橫豎他從前也跟謝思言不對付,也不在意多這一樁仇。但思及陸聽溪,他便有些無措。
他若當真擄了陸聽溪,即便之後能保她無虞,她往後還能對他有什麼好臉色。
但細究起來,他跟陸家其實無甚交情,陸聽溪於他而言,也不過是個只見過幾面的隔房表妹。真正與他同氣連枝的、他真正應當偏向的,其實是楚王。
楚王從前雖不待見他,但畢竟是他祖父,他如今也已成了楚王府的世孫,楚王府的將來可謂牽繫於他一人身上,楚王只會想方設法為他鋪路,斷不可能害他。
相較起來,陸聽溪這個只見過幾面的隔房表妹的分量就太輕了。
而他先前的那些內心悸動與怪異莫測的感覺,實則不過是些瞧不見、摸不著的虛無,而今捻指間半年過去,他也未能重拾記憶。
若是他一輩子都想不起,難道要終身活在這種虛無縹緲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