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東海王就在他斜後方,跪在那裡也不老實,衣物與蒲團摩擦,發出窸窣的聲響,嘴裡一會輕咳,一會嘆氣。
韓孺子扭過頭,衝著自己的兄弟笑了一下。
東海王一愣,身子前傾,雙手撐地,這不是下跪,而是為了靠近對方,傳達嗓子眼裡發出的聲音,“別得意,你不是真皇帝,只是假皇帝。”
“我知道。”韓孺子說出十天來的第一句話。
東海王又是一愣,然後臉上露出一絲鄙夷,“你知道什麼?你以為真假皇帝是鬧著玩嗎?那是要……”他不說下去了。
韓孺子轉過身,看著太祖衣冠,他知道自己是個傀儡,而且是個不得長久的傀儡,可是這件事不足為外人道,除了楊奉。
楊奉已經十天沒出現了,他好像放棄了新皇帝,甚至故意躲避他,韓孺子覺得自己在太廟裡的那句實話可能將太監嚇到了。
“別人都以為你老實,只有我知道你是假裝的,但是沒用,你就算再聰明一百倍,困在皇宮裡也是……甕中之鱉。”東海王咧嘴笑了,皇宮裡有許多讓他害怕的人,其中絕不包括即將正式登基的新皇帝。
“瞧太祖的冠冕。”韓孺子說,好不容易有了一名同伴,他希望能多聊兩句。
“有什麼可瞧的,我早就見過了,我還知道它的來歷呢:人人都說冠冕是上古傳下來的,歷經五朝,到現在有一千多年了,其實只有幾顆寶珠可能有這麼久的歷史,其它部位早就換新了,據我所知,武帝的時候就換過至少七顆寶珠。”
“你知道得真多。”韓孺子由衷地說。
“嘿,這都是皇子必須瞭解的常識。太祖冠冕你只能在正式登基的時候戴一次,再後就只有及冠、大婚和冊封太子時還能再戴幾次,沒什麼好玩的,那東西是個累贅。”東海王目不轉睛地望著冠冕,甚至想要站起來摸摸它。
太祖留下的遺物不少,除了冠冕,還有龍袍、靴子、寶劍、如意、馬鞭、玉佩等物,這些東西都太陳舊了,經不起折騰,唯有冠冕偶爾還能拿出來用用。
“皇帝和這冠冕一樣,備受敬仰,卻毫無用處。”韓孺子在靜室裡待得久了,對這些舊衣物生出一點感情。
“哈!”東海王放肆地嘲笑,室外響起太監的咳嗽聲,他急忙跪好,等了好長一會才低聲道:“沒錯,你們都只是偶爾有用,冠冕用完之後還能送回靜室,你可沒這麼好的待遇。要是換成我當皇帝,絕不會落到這種境地。跟我說句實話,你不怕嗎?”
“怕,可是怕有什麼用?”韓孺子的目光轉向架子上的寶劍,太祖曾經用它斬殺過不少敵人吧,現在卻只能留在劍鞘裡,一塵不染,一無用處。
東海王站起身,回頭看了一眼門口,悄悄走到韓孺子身後,“既然這樣,乾脆讓我提前送你上路吧,你不用再害怕,我也能早些得償所願。”
東海王的聲音聽上去不像是在開玩笑,韓孺子卻不害怕他,也不回頭,仍然盯著寶劍,“我以為咱們應該是一夥的。”
“所以你把我留在宮內當你的侍從?”東海王咬牙切齒。
“這是你的主意。”
“我的主意?”
“你說過,等你當皇帝之後就要把我殺死,或者留在身邊。我不想殺死你,所以把你留下。”
東海王第三次發愣,他的確說過類似的話,沒想到韓孺子記在心裡,反過來用在他身上,“別臭美了,你以為自己是真皇帝嗎?你的話根本沒人聽,我留下是因為太后想利用我要挾崔家。”
東海王聲音中滿是恨意,相比韓孺子,他更痛恨在背後操縱一切的皇太后。
“所以咱們應該是一夥的。”
“嘿,你們王家無權無勢,所以想拿我們崔家當靠山吧,我才不上當……除非你肯將皇位讓給我。”
“我本來就沒想當這個皇帝,隨時都可以讓給你。”
“不對,是‘還’給我。”
“好,還給你。”
外面有腳步走動聲,東海王立刻退回原處,等到外面恢復安靜之後,韓孺子說:“你跟崔家有聯絡嗎?”
“沒有,他們看得很緊,景耀這個老混蛋,他把我騙進皇宮,現在卻成了我的看守。但這只是暫時情況,母親和舅舅肯定會找到辦法給我送信。”
“你……見過楊奉嗎?”韓孺子問。
“中常侍楊奉?見過一次,從我面前跑過去,居然沒有請安……你不會對他抱有什麼期望吧?我在宮裡聽說過一些訊息,就是他跟大臣談判,將你扶上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