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健碩的肌肉和手上的繭子卻表明這個男人以前不僅會武功,並且似乎還很厲害。
尤其是他每一次癱坐在輪椅上嘲諷她身上的血腥味的時候,那個澄明的眼神似乎能洞明一切。
所謂嚴加看管,就是守著他而已。
第一次和他說話時,他倚在榻上說:“小姑娘,能給我拿杯水麼?”
葉蓮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刀,沒理他。
於是他嘆了口氣,以為自己仍然四肢健全似的想要翻身下床,結果摔了個大馬趴。
她命僕從將他扶起來後,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水。
男人眉梢仍然能見當年的英俊風流,他眼神疲憊地笑笑:“我這要是多摔幾次早晚也能摔死,為了避免麻煩,你以後還是多和我說說話嘛,這些人奉你們谷主的命不準和我說話,我不摔死也能憋死。”
葉蓮燈冰冷地看著他。
“你今年多大?十二三歲?”男人有氣無力,“我兒子也和你差不多大,比你大兩三歲吧。”
葉蓮燈看著他,權當是在回應他的對話了。
“他那性格就隨他娘,特別悶,心氣高得要命,看起來忒老實一孩子偏偏什麼都想爭第一。孩子嘛,就該活蹦亂跳的,整那麼嚴肅幹什麼。”
雖說是對話,但本質上仍然是他一個人自言自語。
但是在他不厭其煩的薰陶之下,他沒事兒扯混打怪兒的本領還是讓好幾次讓葉蓮燈有了眼神外的實質性回應。
最初是憋不住的笑,後來是“嗯”,再後來就是主動發問了。
在來蓮谷的眾多病人中,男人在蓮谷待的時間最久,一待就是三年。
第二年,在和男人的交談之下,她明白了,男人既是病人,更是囚徒。
然而就是這個他分不清好壞的囚徒,暗地裡教會了她詩書,教會了她下棋,教會了她彈琴,也和她講離境百年曆史與當今天下大勢。
第三年的有一日,男人問她想不想去看外面的世界。
剛殺了人回來,她擦著刀上的血,緩緩搖頭。
“為什麼?”
“外面的世界也許比蓮谷更加可怕。”
男人笑了,這一笑裡似乎有很多意味,“外面的世界怎樣還要你自己去看,你是什麼樣的人,你的世界便是什麼樣的。你若永遠留在幽閉的蓮谷,禁錮著自己,就永遠也不知道你本可以活得多麼精彩。”
“我是蓮谷的囚徒,但我本不是蓮穀人,”男人頓了頓,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腿,又道,“可孩子,你也是。”
“我老了,暢遊過江湖,征戰過沙場,也曾與所愛月下共飲,我也並沒什麼過多的牽掛了,但是你不一樣,你的人生才剛開始。”
不知為何,聽著這些話,葉蓮燈的刀在發抖。
“我希望你不再殺人,或者,讓我成為你刀下最後一個亡魂。”
“等你出去以後,有朝一日,你就會發現生命的價值有多麼可貴,絕不是像蓮谷這樣一面被拯救一面被任意輕賤著的。”
葉蓮燈見過許多無故病死的人。
蓮谷留下他們的屍體用來試藥,屍體的處理對於強大的蓮谷來說根本小事一樁。
對於醫術的陰暗面,早在葉蓮燈被母親命令用毒殺死小兔時就已有了深刻的認知,這也是為什麼她明明可以學醫卻沒有的原因。因為用藥物違反人的意願、玩弄人心真得是一件很齷齪的事情,比她的刀更加骯髒。
有一日,父母終於想起了這個囚徒,命人將他帶走。
五日後,他被送回來時滿身傷痕幾乎只剩下一口氣。
“小丫頭,我終於要死了,來,考你最後一道題,猜猜我是誰。”
這三年裡,男人每天都會問一遍這個問題,但是葉蓮燈從來不回答。
現在,葉蓮燈已經十四了,男人也教了她許多知識,早就她足夠猜到來龍去脈。
她懂得一點基礎的藥學和護理知識,沉著地替男人處理著傷口,一邊異常冷靜地答道:
“三年前,大漈國君易主,前任國君被傳是冒名頂替的假國君,他的親信慕容疏和邢疏白被當作棄子與新興勢力交戰,戰後新任國君勝利,假國君身首異處,慕容疏被罷黜後遭人暗殺,離嗣府將軍邢疏白失蹤。而你,就是失蹤的邢疏白。”
很輕易地就能確認她就是邢疏白,但是當時他是在戰後多久來到蓮谷的呢?
葉蓮燈猜測他那一身武功是在之前就被人廢掉後再由人轉交蓮谷,否則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