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對髮妻情誼甚篤,針灸時全程陪在她身邊。初時還不大相信,漸漸發覺疼痛有所緩解,那張清雋陰鬱的臉上才有些了笑模樣。
直到王妃痊癒,忠王鬆了一口氣,態度溫煦請顧承去外間敘話,奉上千金已做酬謝。不料對方看都不看,淡笑著婉拒,下一句卻是語出驚人,酬勞敬謝不敏,只是想要求取藏於府庫中的那副清明上河圖。
忠王怔愣,這才好好打量起面前的年輕商人。風致淡雅,眉目清潤,渾身上下不染一絲俗氣。
可要求有些過分,忠王怫然,“清明上河圖是先帝賜下,本王愛若珍寶。顧先生這樣索要,不覺得失禮麼?”
“那就要看在王爺心中,王妃的分量是否及得上一副畫。”顧承笑容和悅,拱手再道,“在下真心求取,還望王爺能夠割愛,顧承感激不盡。”
忠王臉色微沉,“看來顧先生早有此意,你是雅人,原也配得上這樣的雅作。不過本王好奇,先生如此執迷,莫非是從前見過這幅畫?”
搖搖頭,顧承再一次語驚四座,“清明上河圖,在下無緣得見,也並不想據為己有。今日若能得王爺賜贈,在下會轉手,將它奉於司禮監常掌印,只為他對這幅畫心心念念,求而不得。”
忠王陰鷙的笑開來,“原來是為借花獻佛!顧先生好膽色,當著本王的面,說這樣的話,不覺得自己欺人太甚麼?”
他的手藏在袖子裡,捏緊成拳,微微發抖。自己無權無勢,雖貴為親王,卻形同被軟禁。現在好了,竟連一個商人都敢如此堂皇的欺辱他!
他臉色鐵青,雙眉緊鎖。顧承有些惻然,擺首說了聲不敢,然後整衣斂容,躬身長揖。
“王爺何等身份,顧承絕不敢存相欺之心。之所以坦言相告,是為接下來還有話對王爺言說,懇請王爺聽罷,再決定是否相信顧承為人。”
☆、第74章
屏退旁人,屋內只剩下忠王與顧承。
年輕的親王臉色陰沉,他看著顧承直起身子,目光清澈,毫不避諱的和自己對視。心裡有些不滿,很想斥責一句大膽僭越,但對方的唇角,卻在此時輕輕地彎了彎。
有些像透過窗欞灑落下來的陽光,和煦溫朗,暖洋洋的直指人心。他緘默不語,直覺告訴他,顧承像是個可以信賴的人。
“眼下王爺的境遇,在外人看來或許值得稱羨。但王爺心裡明鏡,所以才會在聽到常掌印三個字時如坐針氈。王爺覺得,我應該是想以清明上河圖向常全義奉承賣好,是麼?”
難道不是麼?忠王摸不透他這個人,沉吟著,“莫非你還另有所圖?”
“是,我的確旨在討好其人。”顧承一笑,眼見忠王的眼睛裡閃過一抿子失望,他接著道,“想要博得他的信任,並沒有什麼錯。因為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就連王爺見到他也須要禮敬三分。”
年輕的親王眉間浮上淡淡陰霾,卻無言反駁,只好重重的哼了一聲。
“可是內宦專權亂政,有違祖訓。王爺不認同這個所謂九千歲,顧承也心有慼慼。然而無論王爺,還是顧承,都無力撼動既成事實。顧承斗膽,請問王爺一個問題,常全義在朝堂上翻雲覆雨,一呼百應,所仰仗的究竟是什麼?”
這問題一目瞭然,當然是依靠如今御座上的皇帝。忠王面含嘲諷,“你該不會是想說,要本王趁著在京之時,儘量多勸諫皇上,親賢臣遠小人,收回內外政務權柄,將姓常的貶黜?如果你所求是這個,那本王只好道一聲抱歉,你恐怕高估了我在皇上心目中的位子。本王何德何能,憑几句話就能扳倒陪伴皇上多年,幾乎是看著他長起來的大伴兒?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
他淡笑著搖頭,“顧承當然不會這麼想,因為王爺自顧不暇舉步維艱。奉旨入京,等您誕下麟兒承繼皇上宗嗣,在別人眼裡,這是天大的恩典。可將來孩子一落胎胞,立刻就會被司禮監的人接入宮,王爺往後再想見他也是難於登天。對於養在深宮裡的儲君,您只是名義上的生父,只怕還不及他的常大伴兒來的熟稔親厚。”
忠王眉頭猛地一緊,怔了怔,神情漸生黯然。顧承望著他,再道,“這是殺雞取卵的法子,如果一切如我所料,皇上百年之後,朝堂還會和現在一樣,是常全義一手遮天的局面。”
“想要有所改變,就不能按照他既定的路子走。王爺有沒有想過,皇上下旨讓您入京時,還說過一句關鍵的話,叫做,兄終弟及。儲君的位子,不見得非要您的兒子來做,為什麼不能由您親自去做呢?”
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