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部分(2 / 4)

小說:女帝師(出書版) 作者:向前

光中充滿了不解和憤恨。他已無力抬起脖頸,連下頜也僵硬了。他已經知道了。

我不去看他,只把手虛放在參湯罐子上取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是了,也許公公給小任安排了別的好去處。倒是玉機多事了。”

李演的喉頭髮出噝噝的輕響,像藏了千萬條憤怒的毒蛇,髮際滲出了輕薄的汗意。如此用力的憤怒,生命力已所剩無幾。我再次端起參湯,嘗試餵了一口,他竟順從地嚥了下去。我一面喂他參湯,一面微笑道:“小任服侍得好,公公才能心氣平和。心氣平和了,也就不那麼執著了。玉機聽說,前些日子陛下問公公,陸皇后是不是冤枉的。公公卻說,裘皇后是冤枉的。裘皇后於玉機有知遇之恩,為了公公這句公道話,玉機也要當面多謝公公。”

李演喝過參湯,心思頓時清明起來。他忽然明白了什麼,一張臉憋得通紅,終於從牙關中奮力擠出幾個字來:“陸皇后……是……”

我微微嘆息,輕聲道:“不可說。”

厚厚的布被忽然一震,李演一聲長嘶,口唇一動,喝下去的參湯全吐了出來。我連忙起身避開。他的右手忽然高高地豎起,指著窗外,含糊地喊小任。隨即他醒悟過來,小任不會再聽從他的命令了。我站在門口,冷風吹走我最後的醉意。許久,身後終於沒了動靜。我這才轉身,只見李演的右臂垂在榻下,雙目圓瞪,已然氣絕。我合上他的眼皮,將他的手送入被中,又擦淨他臉頰上的湯漬,他身負皇恩在宮中養老,自當死得安寧平靜。生命最後時刻的措手不及,留待自己慢慢品味吧。

不多時,小任進來長哭。我站在監舍的小院中,仰天長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我既沒有立場,也沒有勇氣去怨恨高思諺。李演承受了我所有的恨意。

十年前,我不敢為冤屈的慎妃再一次向皇帝諫言,十年後,我仍舊是一個懦夫。

忽然鼻尖一涼,一粒雪子在我眼中融化成薄薄一層淚水。

下雪了,景德元年的第一場雪,竟來得這樣早。

因昨夜的歡宴,今早整個皇宮都遲緩了。我照尋常時辰來到定乾宮,卻見書案上空空如也,一本奏疏也無,連原有的也被搬走了。四周空蕩蕩的,衣袖掠過筆架,玉管叮咚,像簷下融化的雪水滴落在銅鈴上。我環視一週,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坐下,還是該退出去。

正發呆時,忽聽皇帝在我身後道:“朕昨晚就吩咐他們,三品以上或是反叛用兵這樣的大事,才往定乾宮送,其餘的就都送去太子宮。以後朕只需署詔用印就好,又清閒了許多。”

我連忙轉身拜下。只見他已穿上了厚重的大毛衣裳,青黑地暗雲龍紋,對襟和袖口鑲著濃密的金黃色貂毛。他的身子似乎承受不住沉重的大衣,袖著雙手,含胸弓背,腳步拖沓。我和小簡一左一右扶他坐下。皇帝接著道:“這一年你也辛苦了。朕病了這麼久,前朝還能井井有條,都是你的功勞。朕要好好賞你。你想要什麼?”

這一問,彷彿是一句結語。我戀戀不捨起來:“微臣想不到要什麼賞賜。”

皇帝笑道:“你既想不起來,那就把這賞賜記著,來日等你想到了,再賞不遲。”

我笑著屈一屈膝:“謝陛下。”

皇帝道:“以後政事少了,你也能輕鬆愜意些。可常去太子宮,襄助太子處置政務。”

離別的倉皇蘧然抓住了我的心,遂不假思索道:“微臣不想去。”

皇帝笑道:“你不必有所避忌。皇太子剛剛監國,你去指點指點,也算代朕照看他。”

其實,若御書房中沒有奏疏,陪他呆坐也是很平靜的。這可貴的平靜,遠勝於我手中揮斥江山的硃筆。我誠懇道:“微臣得陛下青眼,待罪駕前,已是過蒙恩信。太子自有股肱輔佐,何須微臣?微臣不願去太子宮。”

皇帝呵呵一笑,曼聲吟道:“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243'

他說得沒有錯,這固然是其中一個原因,只是連同剛才我所說的,都不是最重要的。心中驀然一痛,泛起酸澀的柔情。我垂眸低語:“微臣是想留在定乾宮,哪怕沒有政事,也可以陪伴陛下讀書、說話。”

皇帝頗為意外,側過頭來看了我好一會兒。小簡侍立在旁,已經偷偷微笑起來。我別過頭去,眼底一熱:“微臣失言。”

他遲疑了一會兒,終於慢慢伸出手,拉起我的右手指尖,柔聲道:“好,那你就陪著朕讀書、說話。”

其實我並沒有什麼機會和皇帝“讀書、說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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