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民定邊之意。啟姐姐還將先前智妃所生的孩子養在身邊,這孩子如今也快三歲了。”
聽聞高暘和啟春伉儷情深,一起建功立業,欣羨之下竟有一絲酸楚。高暘本就需要啟春這樣高貴堅毅的女子為伴,於他的功業有益,我這一副多病的殘軀,出身又低賤,的確不濟事。熙平長公主當真有識人之明。我嘆道:“真想見一見啟姐姐。”
蘇燕燕笑道:“景德二年是考功之年,最晚明年這個時候姐姐也就見到了。”說著淡淡一笑,“若朝中有大事,恐怕不必等到明年。”
今年朝中的大事無非是冊立太子——或者皇帝駕崩。蘇燕燕口吻平靜,言語不失,卻已透出迫不及待的意味。我不便介面,只得又問:“施大人和采薇妹妹好麼?”
蘇燕燕道:“施大人已升了檢校御史大夫,掌管御史臺,成為監察臺諫之首。”
御史大夫,也叫司納,位列九司之一,是御史臺長官。我奇道:“檢校……御史大夫?”
蘇燕燕道:“我也不知道聖上為何只封為檢校御史大夫。也許是看施大人還年輕,讓他試掌御史臺。本來這位施大人不是家中的長子,襲爵輪不到他。可是聖上開恩,說夫人現封泰陵君,夫君卻連個爵位也沒有,怕不好看,就賜爵武平子。采薇妹妹去年秋天又生一女,現下正高興,整日對我說,她盼著這個女兒許久了。”
我不禁笑道:“采薇妹妹就是這個直爽的性子,真不像在佛前靜修過的。她過得好,我便放心了。施府我不便去,請妹妹代我賀喜吧。”
蘇燕燕道:“姐姐放心,妹妹一定轉達。”眼見已到巳初,蘇燕燕起身道,“姐姐還要回宮的,我便不耽擱,這便告辭了。”
我忙起身還禮:“今日與妹妹相談甚歡,實是受益良多。我送妹妹出去。”
天氣漸漸暖了起來,在陽光下站了一會兒,斗篷都有些穿不住了。蘇燕燕裙下銀灰色的花草紋纏繞著粉紫春意,明麗而沉穩。一時感慨,她也是經歷過掖庭獄的潮溼陰冷的人。她暗中指點我破案,對陸皇后的兄長陸愚卿拒絕北征、觸怒龍顏之事裝聾作啞。我唯一不清楚的是,她對將要自盡的慎妃,究竟說了些什麼。事過境遷,春光明媚,也許今天是一個好時機。眼見她就要登車,我喚道:“蘇妹妹……”
蘇燕燕轉身,微笑道:“不知姐姐還有何指教?”
眼前閃過當年我用銃指著她的眉心時她驕傲嘲諷的神情,不覺失笑,隨即敬畏起來。事過境遷,春光明媚,所以,又何必再提?我撫一撫額頭,苦笑道:“我如今的記性竟不比從前了,剛才想問妹妹一件事,一時竟忘記了。”
蘇燕燕一怔,微笑道:“無妨,待姐姐想起來隨時寫信問我也不遲。”
眼見蘇燕燕的車馬消失在街角,綠萼感慨起來:“奴婢記得姑娘與蘇女巡並無深交,兩年未見,今日倒說了許多。”
深交?我與錦素可謂深交,結局又如何呢?“‘朋友不可深交,深交必有怨’'195',正因沒有深交,無利亦無怨,才能相談甚歡。”
景德元年早春,我依舊從修德門入宮。
門官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人,寬額方頤,眸光清亮。見幾個年輕女子在宮門外下車,還不及開口相問,臉就先紅了。他問明我的身份,又看過聖旨和告身,方才放我們進宮,一面派人去知會漱玉齋眾人,一面又吩咐備轎。
我忙道:“漱玉齋離宮門並不遠,我自己走進去就好。也不必派人去說。”
門官恭恭敬敬道:“下官領命。”說罷目送我走出十幾步,這才重又坐下。
向東望去,搗練廠的側門開著半扇,一位年長的胖姑姑抱著幾件大毛衣服,挺著腰身走過。晾衣繩被日光照得發白,緊繃著,像被拉扯得極細極薄的漫長時光。我微笑道:“十年前我獨自從這裡進宮,看見搗練廠的姑姑在晾紗,雪白清透,仙氣飄飄,心中很喜歡、很羨慕。”
銀杏道:“姑娘為何一個人進宮?難道沒有丫頭服侍麼?”
我笑道:“那時候我自己都還是個丫頭呢,如何會有丫頭服侍?”
銀杏道:“那時候如果奴婢能跟著姑娘就好了。”
綠萼笑道:“那時候你才只有六七歲,真要進宮服侍,多半也服侍皇子和公主去了。”
我笑道:“那時候的門官還是當今的掖庭令李大人,如今他也到了天命之年了。”說著和綠萼齊齊嘆了一聲,“時間過得真快。”
內阜院和漱玉齋的人不知道我提前兩日回宮。漱玉齋裡只有四五個十二三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