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部分(3 / 4)

小說:女帝師(出書版) 作者:向前

此事麼?”

我輕輕搖頭:“臣女從沒有向慎妃娘娘提起過此事。”

皇帝道:“為何不告訴她?”

我微微一笑:“因為臣女明白慎妃娘娘有不得不廢的因由,且太后與陛下對娘娘也甚為優待。況‘事以密成,語以洩敗’'95',又何必說。”

皇帝眸光一閃:“說得不錯。你說你知道她有不得不廢的因由,你且說說,是何因由?”

我垂頭道:“陛下不怪罪臣女,臣女才敢說。”

皇帝一怔,不禁大笑:“當年你於此事心知肚明,朕召你來御書房問你與慎妃查閱內史之事,你還和朕裝糊塗,這是欺君之罪。欺君抗旨你佔全了,這會兒倒怕朕降罪了?”

我自己也不覺好笑:“陛下恕罪。”

皇帝道:“罷了。你好生說了,朕就不治你的罪。”

我微笑道:“臣女遵旨。”隨即斂容正色道,“鹹平十年陛下首次親征,以議和告終。北燕割地,戰果頗豐。但臣女以為陛下是像漢武帝劉徹那樣雄才大略的帝王,僅僅打得北燕割地,尚遠遠不夠。陛下將昇平長公主殿下嫁與北燕皇太子,表達和親誠意,是為了眩敵耳目。處置慎妃娘娘的父親武英候,是為了整飴屯田軍治,以備再次北伐。且為了徹底擊倒武英侯一黨,就必得廢去慎妃娘娘的中宮之位。這是以公心論。”

“那麼以私心論呢?”

他要立寵妃之子為太子,自然就要廢去當時有子的中宮裘後。為此他從來不憚於明示他對慎妃的涼薄與殘酷。我淡薄的笑意滿是鹹平十年那個冬夜的苦寒:“陛下是一國之君,兆民仰賴,私心亦是公心。立太子之事是國本,自然要妥善處置,方能安心遂意。”

皇帝微微頷首,照舊問道:“你可怨恨朕?”

我搖頭道:“身為帝王,自是能隨心所欲廢立妻子。況且皇太子殿下仁孝忠悌,正直果敢,臣女親眼所見。臣女怎會因此事怨恨陛下?”

皇帝一怔,語氣中頗有兩分懊惱和無奈:“是了,你只是懼怕朕而已。”

我澹然一笑:“臣女自讀史書,最傾慕的帝王是漢武帝。幼時常恨自己不與武帝同時,見識飛度絕幕、飲馬酒泉的壯舉。但自陛下兩度親征,臣女便歡欣雀躍,以為無憾矣。只是與聖君同時,也深知‘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96'的滋味。既是君王,焉有人不懼怕?”

皇帝神色一動:“你將朕看作漢武帝?”

我誠懇道:“是。武帝扭轉漢家和親的定勢與頹勢,奮擊匈奴,開疆拓土,畢其功於一世,惠及兩漢三百餘年,是不世出的千古一帝。陛下親征北燕,豪邁更勝武帝。”

皇帝笑道:“可是後人卻說漢武帝窮兵黷武,為了幾匹汗血馬便不顧子民的性命。”

我笑道:“‘君子之善善也長,惡惡也短,惡惡止其身,善善及子孫’'97',此春秋之義也。況武帝的功績縱比千秋,亦不失色,何必在意那一眚?”

皇帝似有一絲感動,不覺嘆道:“知朕者,玉機也。”

我忙道:“陛下謬讚,臣女愧不敢當。”

皇帝感慨道:“於氏若有你這番見識胸襟,也不至於到如此地步。倒讓朕在公義和手足之情中兩難了。”

我關切道:“陛下會如何處置於氏?”

皇帝道:“於氏的母親是怎麼死的,朕有所耳聞。自己蠢鈍不堪,又有人其心不正,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如此女子,朕怎容她嫁給宗王,亂我皇家?哪怕是做侍妾也不行。”遂嘆道,“可惜了她天賦異稟,寫得一手好字。”

“有人其心不正”,說的自然是穎嬪。芳馨將穎嬪比作李廣,此言不虛。我怔了片刻,忽聽皇帝道:“朕要處死於氏,你倒不為她求情麼?”

我低頭道:“一切自有聖斷。臣女不敢置喙。”

皇帝淡淡一笑道:“那就好。朕本來還怕你心裡不好受。”

御書房溫暖明亮,茶煙嫋嫋。奏疏堆疊如山,顯得雄心萬丈,連封題的枯葉黃中都透著鮮亮明快。龍紋端硯中已經乾涸的硃砂墨凝成飄逸的幾道,像漱玉齋窗上巧手剪裁的妥帖窗花。他靛青色的長袍上,用金線繡著兩條在雲中嬉鬧的游龍,翩然如夢。我忽而後悔起來,我或許當穿那身若竹色金絲聯珠佛手紋長襖、梳著雙環望仙髻來才是。整個御書房,只有我練色的朝服顯得最呆板無趣。

這一刻,竟有彼此相知的平安喜樂。

我舉眸,與他相視而笑。

第二天,窗上炫目的日光將我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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