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明翰身為外相的特使,當然沒有權利決定兩國之間是否開仗,甚至是當年的第一次遠涉重洋而來,也不過是在議會之中獲得微弱多數票的透過。
中英兩國國體完全不同,在中國,一切用兵排程,皆由皇帝一言而決,而在自己的祖國,卻要有著重重窒礙,伯明翰想,就是真的再度派兵前來,也不會是一年兩年之中能夠達成願望的,更不用說中國方面態度鮮明,近年來又與英國、法國、美國有著多方的聯絡,千絲萬縷糾結不清之下,一旦動用武力,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場。
再有一個更加主要的原因是,數年來,英國商人在中國大發其財,當年中國大批購進英國生產的火炮,又與英國達成鐵路鋪設、機車購買、裝備、鋼鐵廠營建等大單合作協議,再不復道光中葉,只有鴉片商人獨佔其利的景況——所以有大批為鴉片商人在議院中的代言人,如文翰、首任港督璞鼎查等——大聲疾呼,造成了遠師攻堅的事實。
而現在,即使鴉片商人不滿,有議員在議會代言,那些其他商人的代表,為各自利益著想,又如何肯允准政府派兵前來,破壞這樣一片廣大的市場——便是自己,難道不也是其中之一嗎?
伯明翰端起已經有點放涼的咖啡,淺淺啜了一口,心中暗自想著:鴉片為英國國府所能夠帶來的利益仍然是英國與中國各項商貿往來之中所佔比例最大的一項,不論怎麼說也是不肯輕易放過的。在明天的會商之中,還是要認真與中方磋商,只求能夠將中方的態度扭轉過來。若是能夠達到目的的話,就是其他方面多多放寬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損失了。
哎可惜的是,和中國方面達成的電報系統建造事宜仍然還在未定之數,往來本土的資訊要遠途趕赴香港,透過設定在那裡的臺站轉發英國,這往來之間,靡費良久,要是在北京就能夠傳送電報的話,該有多麼方便?一念至此,伯明翰無奈的苦笑起來: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的思路還侷限在如此得失之間,要是真有一天,兩國開動戰爭機器的話,還提什麼電報嗎?
左右想不出更好的解決之道,伯明翰懶得多費腦子,用過晚餐,倒頭大睡。
到了第二天,和文翰、哈士明、麥華陀等人準備再赴總署衙門與奕等會商,不想總署衙門派來英國股的總署章京唐文治,和一個同文館的實習生員叫錦寧的——擔任臨時的翻譯——到公使館送來公文,文中稱,今天上午的會商因故暫時休止,下午是否重啟,等待中方的通知。
哈士明和來送公文的唐文治很熟悉,把他送到大門口,問了幾句:“唐先生,可知道為了何事暫停會商嗎?”
唐文治嘿嘿一笑,“不必惶急,等到下午,或者明天重啟會談的時候就知道了。”
京中旗下有個人,名叫載彩,得著風就是雨,平日最喜生事,宗室中一向認為是沒出息的無賴,卻仗著是‘三等鎮國將軍’的‘黃帶子”設局詐騙,包庇娼賭,開設煙館,招攬生意,無所不為,這一次皇上旨意明發天下,京中是天朝首都,首善之區,更加的為海內矚目,一些煙館大都為了避風頭而臨時關張,載彩也是一樣,只在自己的府中另外設了煙盤,招待一些多年來常走動的熟客,上門享受一番。
除了煙館之外,載彩還開設有賭坊,近幾天出了一檔事:他為討賭債,打死了一個以賭傾家的旗下世家子,暴屍城下,無人過問。
有個御史名叫劉恩溥,直隸吳橋人,官居浙江道御史,專好找旗人的麻煩,奏諫措詞有東方朔之風。為這件事專門上疏,內中說載彩:“‘託體天家,勢焰燻灼,以天潢貴胄,區區殺一平人,理勢應爾,臣亦不敢幹預。惟念聖朝之仁,草木鳥獸,鹹霑恩澤,而此死者,屍骸暴露,日飽烏鳶,揆以先王澤及枯骨之義,似非盛世所宜,合無飭下地方官檢視掩埋,似亦仁政之一揚。’”詞意若嘲若諷,以揚為抑,刻薄到家。
皇帝命新任九門提督西淩阿派人徹查,一查之下才知道,載彩除了聚賭之外,還有在府中開設煙館的劣行,當下將載彩傳到步軍統領衙門,問清審明,關押起來,準備奏明皇上之後,即刻交宗人府治罪。
到園子中遞過牌子,皇帝傳見,聽西淩阿把情況說明,最後他說:“這樣的案子,按律例,是要交由宗人府論處的。”
皇帝冷笑了幾聲,“上月初,朕在天津的時候就已經有上諭明發,天下十八行省之中都要限期停止煙館營業,卻不想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在府中私設煙館,以饗煙客”他把西淩阿的摺子放在一邊,繼續說道,“真以為朕不敢殺人了?”
“皇上息怒,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