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假其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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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對穆彰阿的旨意終於下來了。除了九州清晏殿中當眾宣讀的上諭中提及到的“……穆彰阿身為大學士,受累朝知遇之恩,不思其難其慎,同德同心,乃保位貪容,妨賢病國,小忠小信,陰柔以售其奸,偽學偽才,揣摩以逢主意。”等罪名之外,明發天下以為罪行的還有:“穆彰阿……自本年正月朕親政之初,遇事模稜,緘口不言,於國事從無建設。本年七月二十三日,朕接獲實授戶部左侍郎曾國藩奉旨返鄉之謝恩折一事,穆彰阿暗而難知,陰柔以售恩於該員,置國法與朕躬於不顧…,……然貽害國家,厥罪維均,若不能力申國法,何以肅綱紀而正人心?又何以使朕不負皇考託付之重?”
最後就是對穆彰阿的處置:“朕嘗雲:能令朕宣揚皇考之寬仁者,唯諸臣;即令朕昭示皇考之嚴義者,也唯諸臣。該員以平日黨同之陋習,為此嘗試之巧術,視朕為何如主乎?”只不過“第念其三朝老臣,若一旦宥之重法,朕心實有不忍。著,從寬革職,永不敘用!”
然後是對曾國藩的處置:“察,實授戶部左侍郎曾國藩,於謝恩折一事失卻人臣儀體,本當從重處置,念其入職以來尚稱勤勉,於朕交付差事也有些許微勞。朕上體天心,法外施仁。著免去曾國藩軍機處學習行走,南書房差事,降兩級使用,並罰俸一年。仍準其在戶部左侍郎行走。欽此!”
第59節 師弟閒話
遞上手本,門下的聽差一邊把曾國藩讓進內堂,一邊去通知老爺。很快的,穆彰阿一身便裝從後堂走出:“滌生,你來了?”
“是!”曾國藩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給老師請安。”
“起來,起來。”穆彰阿把他扶起來,把臂相望,十幾日不見,曾國藩本來就瘦削的臉龐越發清減,兩腮深陷,顯得顴骨凸出,雙目之中一片黯淡:“哎,滌生啊,為了老夫的事情,讓你也受委屈了。”
“老師這樣說話,讓學生情何以堪?如果不是學生做事疏漏……”
“你錯了。滌生,其實,即使沒有這一次皇上的斷然處置,老夫本來也是想在你進入軍機之後,便要告老了。”
“老師這話,學生不明白。”
“來,我們坐下說話。”拉著他的手坐到几案前,又吩咐人取來一些進貢的水果,如海南的椰子,廣東的蜜柑,擺滿了一張大理石案几,穆彰阿讓聽差取來水煙,曾國藩取過紙媒,為老師點上,後者咕嚕嚕、咕嚕嚕的吸了一袋水煙,那副神態,簡直已經近乎悠閒了。
終於,一袋水煙吸過,穆彰阿終於開口了:“滌生啊,少默被貶謫出京,老夫在公是軍機首輔;在私是他的座師,但是始終不進一言在皇上面前緩頰,你可知道是為什麼嗎?”
曾國藩想了一下,他說:“可是老師覺得,藿公(這都是在說陳孚恩,他字少默,號紫藿)賄言買參,確有冒失之處?”
穆彰阿笑了:“人言曾滌生忠厚,今日一見,果然。”
“那,老師的意思呢?”
“陳少默確有取辱之道,便不提楊殿邦、陸建瀛乃是皇上賞識的老臣子,一篇《鹽漕弊政折》大得帝心,只是這等買參的下作之事,也是可以做得的嗎?這是老夫始終不肯,不願建言的原因之一。”
“這樣說來的話,還有其他?”
“便是小民也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之說,更何況天子之尊?皇上新君登基,火炭般的一顆心,我等做奴才的,自當竭誠報效,如皇上所言,助他成一代令主。”穆彰阿喟嘆一聲,搖搖花白頭髮的頭:“只是啊,像老夫這樣的三朝老臣,皇帝賞無可賞,封無可封,加無可加,勉強容留在廟堂,不過是為了先皇臉面上的好看罷了。嘿,這樣說起來的話,皇上也很是忠厚之人呢!”
“老師的話,請恕學生不明白。”
“自古以來,新君登基,便有恩賞頒行天下,而皇上,卻從來沒有這樣的旨意。聽人說,六爺在上書房讀書的時候,有一次皇上微服而至,與他交談時說到,社稷,公器也。便是天子,也不能以爵祿之賞賜予無功之人。君臣之道,漸以陵替。寵之以位,位極則殘;順之以恩,恩竭則慢。況朝中重臣,於皇考在日,均以有賞賜,今朕初踐祚,焉可濫邀天下之賞於無寸功之人?”
這段對話曾國藩也聽說過,是說某日皇帝在禁中巡遊,到了上書房,正好幾位皇弟正在讀書,便把恭親王叫了出來,自己主動挑起由頭。一番說話雖然半通不通,不過身為天子,說話的物件又是因為先皇一紙朱喻而變得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