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箋紙。
他自問不是那種以物喜,以己悲的人,但是看到這些,心中還是很承對方的情,滿意的打量完畢,吩咐聽差取出書箱,拿出文房用具,他有記日記的習慣,當下就著燈光在書案上繼續昨天的內容開始寫:“……晴而風,黎明開船,掛帆而行,水深有風,船行甚速。未正抵省府江寧,城牆極高闊,望之凜然。總督陸建瀛迎迓於碼頭,有麟桂等人,餘者不能識。相見攀談甚歡,於府衙宴請,麟桂為陪客,聞陸督言及漕幫之務,雖不關己,仍有悲憫之意。午夜靜思,漕運之事乃皇上愛民之術,若為酷吏操行,恐成傷民之本。與聖意拳拳殊不相侔。思及不能一吐骨鯁之言,心中甚為不恥!”
寫到這裡,他停下筆,望望外面清亮的月色,嘆息一聲,又一次拿起了筆:“……明日初見英酋,不知可能與之諧否?人言心所謂危,不敢不言,只不知明日之會,是何終局?”
第74節 江寧辦差(3)
文翰的職銜的全稱是香港總督,全權公使,五口通商事物監督大臣。此次北上他作為英方的全權公使,是為了道光二十九年廣州之事帶著英國外相巴麥尊的親筆信,本來是想轉交給大清內閣大臣(英人語)穆彰阿,並請其轉呈大清皇帝陛下的,誰知道中國人的辦事效率居然這麼低下?一封公文左右推搪,前後瞻顧,一直到穆彰阿被大清皇帝撤職,居然都沒有送交出去!弄得文翰心中好氣好笑:這樣的一個國家,這樣的一群官僚,在這已經開始工業化程序的時代,想要在對外戰爭中不嚐到失敗的苦果,庶幾難矣!
在上海等待了幾天,聽聞來自中國首都的欽差大臣到省,並將會和己方就公文事宜進行正式的磋商,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或者,這一次見到的大清官僚,能夠給自己帶來一個好訊息?懷著這樣的期盼,文翰帶著通譯麥華陀和英國駐上海領事阿利圖,各乘官轎來到兩江總督衙門。
在中國多年,文翰發覺轎子這種純粹的東方特產真的是蠻對自己的胃口的,不大不小,走起路來穩穩當當,而且還可以充分保留乘坐者的個人**,比起在香港使用到的馬車,又無端的高出了一個檔次。他甚至覺得,如果自己有一天退職回到故鄉,是不是也可以做一頂轎子來顯露顯露威風?轉念一想,又覺得荒謬:曼徹斯**頭上的那些苦力們,可能像中國人這樣會抬轎子嗎?
轎子停穩,三個人低頭鑽出,兩江總督府前的轅門外禮炮隆隆,向遠道而來的客人表示正式的歡迎。江寧府的百姓見這樣的場景見得多了,原也不足為奇,只是今天的情況有點特殊,轎子中居然鑽出來幾個身著西服馬褲,腳蹬長筒馬靴,手中拿著禮帽、文明杖的洋鬼子?這是所為何來?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總督府門前就聚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一個個交頭接耳,似乎在猜測這幾個洋鬼子的來歷,有大約知道一點的,給身邊人解釋著:“看見了嗎?領頭的那個小個子,據說就是來自香港的英國總督,叫文翰的。”
“香港?不是我大清治下的嗎?怎麼有英國總督?”
“你真是個糊塗的傢伙!道光二十二年的事情,你忘記了嗎?也是在這江寧城中,《江寧條約》之後,香港給了英國人了!”
“怎麼平白給了他們?他們用什麼來換?我大清治下的土地,怎麼就這麼給了洋人?”
“不是平白給他們的,是租借,租借他們99年。”
“娘哎!99年?我可見不到回來的那一天了。”
一句話出口,惹來周圍一片歡笑:“不但你看不到了,在這裡的這些人,怕都是看不到了。”
這邊眾說紛紜,文翰聽得似懂非懂,手中拿著禮帽,向周圍的人群點頭致意,卻應者寥寥,更多的人都是在用一副冷漠的表情瞅向他,弄得他好生無趣,在心中暗暗嘀咕了幾句:粗魯的傢伙。
“爵士閣下?”一聲同伴的呼喚,讓文翰醒過神來,轉頭看過去,以陸建瀛為首的幾個大清官吏,已經迎出了總督府的大門,一個個帽翅恢宏,補褂鮮明,全然是公服出迎。他只認得一個陸建瀛,其他的幾個人,大約就是大清皇帝陛下派來的欽差大臣了。
門口的戈什哈連哄帶搡,把周圍圍觀的百姓儘可能的驅趕開——今天的日子非比尋常,陸建瀛事先有過交代,萬萬不能在夷人面前失了朝廷了臉面,是故驅趕可以,卻絕對不能動用武力,至於平時所用的皮鞭,更是被明令禁止。所以,一群總督府的戈什哈,竟然是累得滿身大汗,好在,沒有辦砸了差事。
雙方在總督府門前相向而立,一方作揖,一方鞠躬,互相介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