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陸建瀛肅手邀客,在一眾人的引領下,步入總督府大門,外邊看熱鬧的百姓兀自不肯散去,三五成群的向門口肅立的侍衛打聽細情,弄得總督府門前如同集市一般的熱鬧。
文翰在中國生活有年,不過香港那個地方雖然已經經過十年的整修和發展,卻遠遠比不上內地的繁華富麗,步入兩江總督府,他只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看花了!幾時曾經見過這般堂皇,這般高貴的所在啊!
兩江總督府就是後來的國民政府的總統府,其中亭臺樓閣,流水假山,若論及構思之巧妙,建造之典雅,選材之精良,做工細節處之考究,也唯有北京的圓明園可以穩勝一籌,其他地方,怕都要退避三舍。自然令得初到貴地的文翰等人眼睛都看直了!
一路欣賞著這中華文物之精氣細膩,一邊向前踱著步伐,直到進入總督府正廳,文翰才正式清醒過來。這樣的場合他不能算陌生,抬頭看過去,居中的總督正衙上有藍底金色的‘調和元氣’四字,殿閬中的四根抱柱呈硃紅色,兩個人也未必摟得過來,在抱柱圍攏下的正廳裡,東西向分列著兩張紫檀木的桌子和座椅。不用問,這是為雙方會談時準備的。
彼此入座,有總督府的聽差為各人端來茶水,然後垂手肅立在中方一側。文翰知道這個規矩,這杯茶水不是用來喝,而是用來擺樣子的——不至於鬧出什麼笑話來。
作為中方正使的孫瑞珍等到對方落座,先開口了:“貴使先生,此次本官奉我大清國皇帝陛下諭旨,到江寧來與貴方相見,實是為貴國使臣意欲赴天津投遞公文一事。自道光二十二年貴我雙方江寧換約以來,於國事早有協商,貴國如有公文往來,只可交予五口通商大臣,由該大臣轉呈我國皇帝陛下。此事也已列入條約之中。今日貴使貿然毀約,期期以赴天津為要挾,實為背信之舉,令人齒冷!”
他一邊說著,麥華陀一邊哇啦哇啦的翻譯著,等他說完,他的翻譯也結束了。文翰點點頭,表示聽明白了:“大清國專使閣下,很遺憾我們要在這樣的環境下見面,並就貴我兩國的糾紛展開磋商。但是,專使閣下,這一次本公使北上而來,實是為大清國下屬官員遲遲不肯履行當年簽訂的合約細節而來。……”
麥華陀說話有著很重的口音,不過勉強還能夠聽得懂,孫瑞珍聚攏精神,聽他滔滔不絕的把徐廣縉,葉名琛等廣東官吏挑動民丁,結成兵勇,阻撓英人進城,蓄意破壞《退還舟山條約》中關於允許英人在條約簽訂兩年後自由進出廣州城的細節全數說了一遍。
孫瑞珍感覺有點奇怪,看那個英國公使似乎沒有說很多嘛!怎麼從通譯嘴裡說出來的話這麼多?是不是他們的語言就是這樣?真是匪‘夷’所思。
到最後只聽麥華陀大聲說道:“貴國徐大人,葉大人與我們不睦,不但令到駐紮在香港的英國僑民感到遺憾,更加會使兩國本已經透過自由貿易建立起來的友誼處於岌岌可危的邊緣。是故,我想敦請大清國皇帝陛下認真思考和處理此事。若是因為這件事情,導致貴我兩國在廣州地區,乃至東南沿海地區發生任何的摩擦的話,責任全部由貴國承擔。”
孫瑞珍聽到這裡,臉色很明顯的沉了下來:“貴專使先生,這番話是在威脅我國嗎?”
文翰多多少少能夠聽懂一點中文,更不用提坐在他身邊的上海領事阿利圖了,聽到孫瑞珍語氣加重了語氣,在下面輕輕地拉了一下文翰的衣角,和他耳語了幾句:“不,專使先生,這絕對不是在威脅貴國,只是想借此機會表達我國政府對此事的不滿。另外,希望貴國政府和大清皇帝陛下本著友好解決此事的態度,儘快的商討並解決這一次令人不快的摩擦。”
“我大清皇帝陛下高屋建瓴,於國事,於兩國邦交都有廟謨獨運之偉見。此誠非我等臣子所能妄加置評,更非身為人臣者所能進言之事。”一套官話將文翰的話全數擋了回去,孫瑞珍慢吞吞的向上翻了個白眼:“不過,本官此次到省,除了要接洽公文之事之外,還有一節。便是我大清皇帝陛下有意,恩准大英國專使文翰爵士先生,赴京陛見。”
麥華陀大大的楞了一下,竟然忘記了翻譯,還是阿利圖暫時代替他行駛職務,把話翻譯給了文翰。後者也是楞了好大一會兒:“專使先生,您是說,貴國皇帝陛下,允許我進京去見他?”
“大膽!”沈淮大聲呵斥:“是陛見我國皇帝陛下!”
孫瑞珍的臉色也非常鄭重,身體前傾的望著對方,大聲說道:“專使先生,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不論您最終能不能進京朝見我朝皇帝陛下,也請您保持起碼的尊敬和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