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送的是什麼,都是要有官方派遣的督運委員和武官相陪的。這也是用來為那些苦等實缺而至家徒四壁的候補官員以為調劑的一條門路。
不過最近以來,這種情況有了一點改變。漕運改革如火如荼,不但很多的漕丁可能落得個衣食無著,便是那些本來靠漕運能夠混得一個差事的押運委員們,也開始忙於自找門路了。
袁祖德總算是名門之後,一來薄有祖產,二來文士孤傲,不必也不甘心為這等事奔走,在海運局中領了一份委員的差餉,日子倒也過得去。這一次總督夫人過壽,他也隨了一份禮錢,到場祝賀,在往來的賓客中和自己熟悉的,坐在一桌。聽著旁人高談闊論,自顧自的陶然舉杯。
他旁邊坐著的就是上海道麟桂,這一次英夷到上海投遞文書,他是第一個作為中方官員接待的對方,而且差事做得很是不錯,在英夷順利南返、請求本國政府批准之後,他因為接待時有理有節,很是負一時物議,為朝廷嘉獎,吏部依例敘議一次。
麟桂是老饕,不過在飲食上不是特別講究,最愛吃麵食,一頓能吃三籠屜的銀絲捲——銀絲捲本來是宮中餑食局在當年為乾隆皇帝晚年特別做出來的一種小吃——後來傳出宮來,才成為百姓餐桌上經常可以見到的美食之一。
看著他胃口大開,放懷健啖,令坐在同一桌的食客羨慕極了!卻又學不來他這般不講求儀體的據案大嚼,各自停著清談:“……聽聞常蘭陔奉旨改調廣西了?”
“就是啊。才到浙撫任上不足四個月,便為皇上選派到桂省任職,可見其人捕盜治賊之能連身居九重的天子也有所耳聞哩。”
“《易》雲: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是以自天佑之極,無不利。”袁祖德慢悠悠的嘀咕了一句,好整以暇的陶然舉杯:“皇上得蒙祖宗庇佑,於桂省民變之前施以雷霆,今又簡派常蘭陔為桂省巡撫,想來,肅清妖氛,指顧間事爾。”
“聽又村兄所言,似乎倒是另有懷抱呢?”
“不敢說另有懷抱。只是骨鯁在喉,不得不發。”袁祖德很認真的點點頭,望向坐在一邊依舊吃得旁若無人的麟桂,嘴角逸出一抹笑意:“便如同這漕運之事。在我看來,就是應該暫緩行之。”
“哦?袁兄大才,想來定有偉見,不如說出來我們大家聽聽?”
“也好!”袁祖德有了點酒意,名士風範大發,當下侃侃而談起來:“以我看來,漕運之事雖是弊端重重,卻也為我大清帶來百年富庶,便是不提天庾正供每年輸送,只是在這漕河之中有有多少人是依河而居,靠河吃飯?這一次皇上下旨將漕運全盤改為海運,這些人生計無著,若是有人乘機作亂,為匪為盜,又將如何?”
“又村兄這話,請恕在下不能贊同。”一句話說完,旁邊桌上站起來一個,眾人認識,他是麟桂僚屬之一的上海縣知縣倪良耀,字叫休遠,廣西省人,在旁邊桌上聽見了袁祖德的話,忍不住搭腔:“皇上銳意進取,一改前朝弊政,處處以民生為重,正是我大清富強之根本。若是能夠一力推行下去,不出十年的光景,我大清便當國富而民強。”
“至於又村兄所言之事,更加是危言聳聽。漕河所運,不單止漕米一項,其餘事物種類繁多,便是有一些人因為漕糧改為海運而生計艱難一些,也絕對不會出現衣食無著之窘境。更不會有袁兄所言及的,‘為匪為盜’之事體出現的。”
袁祖德當面給人駁斥,很覺得有點下不來臺,偏生自己的說話佔不到一個理字,給人駁斥也算是庸人自擾,與人無尤。只得恨恨的白了倪良耀一眼,坐在那裡再一次端起了酒杯。
************
二堂這邊在議論,正廳那邊也是一片熱鬧。陸建瀛坐在主位,身邊是張氏夫人,黃宗漢、椿壽、楊文定、張芾、還有新任江寧知府靈桂等人在客坐相陪。
眾人一邊飲酒一邊閒談,陸建瀛有氣喘之疾,不能飲酒,便是在飲食上也有諸多節制,便由陸川、陸崇兄弟二人代父母向眾位來賓敬酒:“子密老兄,今天是我兩江官場之上眾多同僚借陸夫人壽臣之日相會,難得的人手到得齊,只是缺少了一位,老兄可知缺少了誰嗎?”
椿壽不知道靈桂話中何意,很是認真的在場中掃了一圈:“可是少了常蘭陔嗎?”
“哪兒啊!常蘭陔是浙江巡撫,又關得我兩江何事?錯了。”靈桂嘻嘻一笑,自己給出了答案:“便是缺少了令郎啊!”
張芾撫掌一笑,在一旁湊趣,“是啊。靈桂兄說的不錯,正是缺少了大魁天下的狀元公!”
“